再次看到肖衛國，唐凌從他的臉上看到了憔悴。

精神似乎都有些萎靡，完全沒有第一次遇見時，那種由內而外的精氣神在了。

“小唐啊，在做飯嗎？”

肖衛國在進店之時，就聞到了飯菜的香味。

“是啊，正好您來了，一起吃個飯吧！”唐凌笑道。

肖衛國擺了擺手，笑道，“不用啦，我已經吃過了，過來這裡就是想看看果果，順便請你幫我一個忙。”

“您說。”唐凌道。

“明天就是建軍節，我想着那些老戰友都沒辦法來了，就琢磨着看你能不能幫我把他們做出來！”

“我知道時間有點來不及，你能做幾個是幾個，做的小也沒關係！”

肖衛國一臉歉意，右手顫顫巍巍地伸進口袋裡，一個紅色塑料袋從他手中顯露出來，緊接着便是一張照片，還有一大堆零零散散的人民幣。

“這是我大半輩子的積蓄，我也沒想到會這麼倉促，所以，拜託了！！小唐！”

肖衛國哀求的眼神讓唐凌心中一軟，看得出來老人特別著急，但又覺得自己的要求令到唐凌為難了。

唐凌聽出肖衛國話中的意思，眼神掃了一下肖衛國的身體，心中更是升起些許悲涼。

老人，命不久矣！

前些日子，唐凌見到肖衛國的時候，他還是一副長壽的模樣，即便是再活個四五年也絕對不是問題。

可這才幾天不見，彷彿就已經過去了好幾年。

以唐凌的手段，可以挽救肖衛國，但也只能延續幾天的生命。

因為肖衛國不是身體不行了，而是已經沒有了求生的慾望。

這是誰也救不了的！

“肖叔，您別這麼說，我保證今晚就給您做好，這錢您拿着！”唐凌道。

可是肖衛國態度十分堅決，“不行，小唐，這錢你必須拿着，我們解放軍可不能拿老百姓一針一線，不能讓你白乾活！”

唐凌苦笑，“您為國家做了這麼多，也不沒問國家要一分一厘嗎。”

以肖衛國參軍的資歷，只要他向國家開口，不說高官厚祿，榮華富貴那是絕對沒有問題的。

可是從他的着裝來看，老人過的並不好！

“那不一樣，我是軍人，怎麼能給國家和黨增加負擔呢！”肖衛國談起這些，表情異常嚴肅。

唐凌拗不過肖衛國，只得手下這些錢，但唐凌也以此為要挾，再加上唐果的甜言蜜語，最終讓肖衛國答應在唐凌這裡吃一頓飯。

飯桌上，肖衛國又給唐果講起了抗戰故事，在他的口中，那個苦悶，艱難，甚至殘酷的時代，變成了一個有趣，充滿希望的時代。

那飛揚的神情，那炯炯的眼神，使得肖衛國彷彿回到了年輕的時候，扛着槍打着仗，一步步從泥潭裡爬出來，趕走了侵略者。

“肖爺爺，我可不可以打小鬼子呀！”唐果從肖衛國口中學到了小鬼子這個詞。

肖衛國聽到這話，大笑起來，“果果可打不了小鬼子，這些是咱們軍人乾的事！”

“我長大了也要當軍人！”唐果道。

肖衛國接着笑，笑的酣暢淋漓，“嗯嗯，果果想當軍人，爺爺一定支持你！不過現在大家生活好了，也不需要再打仗了，果果只要能健健康康，快快樂樂的生活，不給國家添堵，當不當軍人其實都不打緊！”

“肖爺爺，你的小孩是軍人嗎？”唐果問道。

唐凌立馬就看到肖衛國的笑容淡了下去，“果果，來吃菜，肖叔，每年的建軍節您都是怎麼過的。”

肖衛國知道唐凌的意思，他並沒有不高興，只是想到一些事之後，就笑不出來了。

“和戰友一起過，只是近幾年在世的戰鬥一個個的都走了，我們那個排的，活下來的只有六個，現在，都去了，就剩我一個了！”

唐笑聞言便道，“要不明天您來我這裡過建軍節，正好果果也想聽您講故事，您看行不？”

“嗯嗯！”唐果猛點頭。

肖衛國一開始想拒絕，但是在看到唐果那天真的眼神之後，心便軟了下來。

他這一生都沒有孩子，看着別的戰友兒孫滿堂，他何嘗不羨慕。

有時候一個人坐在家裡，白熾燈卻怎麼也照不出溫暖的時候，他時常想，若是當初自己不那麼執着，現在是不是也和別人一樣，安享着晚年。

然而每當這個時候，那個笑容便佔滿了自己的那一方小世界，怎麼也揮之不去。

他在旁人眼裡，並不是很幸福，但在他自己看來，這一生真的很幸運。

臨老時，還能碰到這麼可愛的小傢伙，肖衛國也體驗了一把從未享受過的兒孫福，他真的了無遺憾了。

“好，明天爺爺就過來陪果果！”

“耶！！”

三人相視而笑，解決完晚飯之後，肖衛國停留了稍許，便離開店鋪。

將唐果哄睡着之後，唐凌便開始給肖衛國的那些戰友們做人偶。

看着照片里那一個個十七八歲的少年，有的戰死沙場，有的身有殘疾而最終痛苦死去，唐凌心中肅然起敬。

這些英雄流的血，鑄就了新的中國，而這盛世，也正如他們所願！

唐凌做的很用心，速度也很快，一個人偶幾乎只用了他二十多分鐘的時間！

一共二十四個人，唐凌足足做了九個小時，熬到了第二天的六點多。

以唐凌的身體，通宵一次並沒有什麼影響！

他看着已經完成好的人偶，一個個精氣神十足，就像是活過來一樣，頗為滿意！

當新一輪紅日升起，那一縷陽光照射到店內時，霞光打在那些人偶身上，彷彿在這一刻，所有的人偶都露出了笑臉。

他們看着唐凌，彷彿看到了新中國，那單純的笑容好似真的看到了他們用生命換來的盛世！

店外，一道紅光飄來，唐凌的目光望了過去，只見肖衛國舉着一根木棍，木棍上端掛着的，是一枚鮮艷的五星紅旗。

肖衛國用盡全身氣力，狠狠地將木棍插在了花壇的泥土之中，望着迎風飄揚的五星紅旗，肖衛國顫顫巍巍的身軀退後一步，站立軍姿，右臂上舉，手掌平攤向下，直指眉心。

那望着國旗的眼神，堅定而自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