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5度c小說網

羅半葉與張行知率領的舊部已經抵達斷岳城,大部隊前行比較慢,抵達上水城還需一兩日。他們拼盡全力往離城趕去,為的就是能保住尉上卿的性命。

尉上卿對他們而言,不知是將軍,還是伯樂,還是知己朋友。他一心為國,甚至曾經還因此放棄了自己的女兒,如今卻遭受這樣的事情,這是多麼諷刺的一件事?

羅半葉着急地騎着馬,張行知緊隨其後:“半葉,走慢些,考慮考慮那些步兵的感受,他們可是一步一步跟隨我們走來。”

“讓他們與騎兵換着騎馬。”

鍾離鈺掀開馬車上的布幔,道:“路上若是遇到馬匹,儘管買下來,不用擔心銀兩的問題。”

“謝過鈺王妃。”張行知感激地拱了拱手,羅半葉見狀,也不情不願地拱手行了一個禮。

鍾離鈺重新坐回馬車,乾嘔了一聲,嚇得身旁的丫鬟大驚失色。她曾經來離城之時,也在趕路,只是沒有他們這麼趕,一路顛簸,她的胃翻湧了一路。為了救下尉上卿,受這些苦算得了什麼?能有他苦嗎?

自責了十六年,好不容易與女兒團聚,短短一年的時間,他便被人誣陷入獄。

鍾離鈺伸手覆在懷中的包袱上,裡面裝着尉上卿為他女兒親自繡的紅紗。一個大男人竟然動手做針線活,既好笑又覺得心酸。

心地如此柔軟的男人,怎會謀反?

鍾離鈺抿了抿唇,馬車外響起羅半葉的聲音:“我就說那趙副將不是好東西,指不定所謂的證據就是他提供的,他與尉將軍一起居住在王宮裡,除了他,還有誰能靠近將軍。”

張行知長舒了一口氣:“不知尉副將現在身在何處,不知他有沒有被抓?”

馬車內的鐘離鈺垂眸嘆息了一聲,他們擔心尉白夜,而她擔憂的是尉子瑜那孩子,她如今怎樣了?身在何處?會不會還待在悅安城?他會不會發現自己的父親不見了呢?

可憐的孩子啊!

……

鍾離伯謙回到賢王府,小春見他回來,瞬間淚流滿面。離城亂成一鍋粥,七殿下終於捨得回來了。小春狗腿地跟在他的身後,替他備了熱水,準備膳食。鍾離伯謙始終陰沉着一張臉,沐浴過後,吃了膳食,便耷拉着眼帘走去清寧院,他也不歇息,徑直走到書房。

小春緊跟其後,見他在清寧院的書房坐下,有些疑惑。七殿下這是怎麼了?此次回來,像變了個人似的,從七殿下踏進賢王府到坐在這院中,他未開口說過一句話,也未笑過。

“七殿下這是在等賢王殿下嗎?他外出了,一時半會兒應該回不來。”小春上前解釋道。

鍾離伯謙依然低垂着眼眸,心中燃燒着熊熊的怒火,等着兄長回來,他要與他對峙一番。先前在城門口,若不是司馬訪琴阻攔,恐怕他們已經吵起來了吧!

“既然七殿下不想說話,那小春就不說了。”

鍾離伯謙依舊沒有回應他。

兩人在書房小坐了片刻,府門外的奴才急匆匆跑來:“七殿下,奴才可算找着你了。趙、趙公公等在府外,說是皇上突然病發,前來找賢王殿下,可是殿下不在……”

未等那奴才說完,鍾離伯謙迅速起身往府外跑去。趙公公見到鍾離伯謙,頓時喜出望外:“七殿下,可算見到你了,皇上最近老在念叨你,若是能見到你,他的病情定能有所好轉。”

“父皇怎麼了?”鍾離伯謙上前逼問。

“皇上他下令捉拿尉將軍之後,便在朝堂之上嘔了一口鮮血,之後便卧病在榻,每日迷迷糊糊,神志不清,如今是賢王殿下暫代皇上打理朝政。老奴本想請賢王殿下入宮見見皇上,沒想到見到了七殿下。”趙公公語重心長地回應道。

鍾離伯謙深吸了一口氣,指尖微顫:“是誰說尉將軍謀反的?去給本殿下擬一個名單出來。”

趙公公瞭然地鞠了一個躬,鍾離伯謙坐上馬車,往宮裡去。那些人不知這樣會刺激到父皇,加重他的病情。如今父皇再次犯病,定是聽到什麼風聲。

鍾離伯謙急忙來到御合殿,葉芊芊一直守在榻邊,雙眼哭得通紅。鍾離伯謙瞥了她一眼,淡淡地問:“父皇怎麼樣了?”

“情況穩定了許多,可是……”葉芊芊的聲音有些哽咽,垂下頭,眼淚滴落在自己的裙擺上:“可是太醫說,皇上已是……已是強弩之末。”

“強弩之末?呵呵……”鍾離伯謙失笑,隨即蹲在榻邊,握着鍾離越的手,此去悅安城,再次歸來,尉將軍變成戴罪之身,而父皇也卧病在榻:“父皇,謙兒回來了。對不起,謙兒拋下父皇到處遊玩,對不起……”

榻上之人的手指微動,然後便沒有然後了。鍾離伯謙守在榻邊,寸步不離,直到深夜也不肯去歇息。

……

丑時,司馬訪琴趁着夜色來到離城郊外。今夜的施粥棚附近格外熱鬧,不少難民躺在這附近歇息,與昨夜相比,是兩個完全不同的景象。司馬訪琴輕笑了一聲,轉身離去。

尉子瑜急匆匆趕回景浣房,徑直走向千蘭的怡雅居。尉子瑜輕敲院門,無人回應,縱身一躍,跳至院牆之上,看到匆匆趕來的奴婢,尉子瑜跳下院牆,冷冷地道:“若你一直睡得這麼死,下一次真的會死。”

那奴婢揉了揉眼睛,定睛一看是少主,手中的燈籠滑落在地,嚇得她當即跪倒在地:“少主饒命,奴婢不是故意的。”

“呵……果真沒法與滿修比。”尉子瑜轉過身,抬腳往屋內走去。

那奴婢跪在地上瑟瑟發抖,哪裡顧得上通報千蘭,亦或是阻攔她?

尉子瑜推開房門,千蘭猛然驚醒,立即從榻上坐起。尉子瑜從袖中拿出火摺子,將屋內的燭火點亮,將身上的包袱啪嗒一聲仍在榻邊。

“屬下參見門主。”雖是在恭恭敬敬地行禮,讓人挑不出破綻,可哪個屬下敢深夜擅闖門主的房間?

“子衿回來了?”千蘭掀開被褥,坐到榻邊,望着尉子瑜笑得和藹:“怎麼樣?事情查得怎麼樣?”

“一切都查清楚了。”尉子瑜也不看她,冷冷地回答道。

“子衿怎麼了?怎麼說話如此生硬冰冷?”

“啟稟門主,屬下不是一直都這樣的嗎?”尉子瑜這才抬眸看向千蘭,她背對着燭光,臉上一片陰影,讓人看不清她的表情。

“這麼晚才抵達景浣房,為何不回往生閣歇息?”

“屬下有要緊之事想求門主。”

“何事?”

“……”尉子瑜垂着眼帘,握緊雙拳,雙腿齊齊跪在地板上,膝蓋與地板相碰撞,發出“嘭”的一聲響動。尉子瑜皺了皺眉,將膝蓋上傳來的疼痛掩飾:“還請門主大人出手搭救父親。”

“子衿啊!”千蘭嘆息了一聲,語重心長地道:“我已經下令讓所有的妄徒撤離離城,連浣城的妄徒也一併撤離了。”

“門主大人,屬下求你了。”尉子瑜咬了咬牙,哽咽道。說著往地板上重重地磕了一個響頭,額頭瞬間紅腫一片。

“我已經這麼說了,你還不明白嗎?”千蘭無奈地問道。

尉子瑜假裝聽不懂,只是說出的話已經染上哭腔:“屬下求您了,救救父親吧!”

“青子衿。”千蘭大怒,站起身怒瞪着她的頭頂:“在你眼裡,你這個相處了十六年的姑姑就那麼不如你那狠心的父親嗎?是他當初選擇放棄你,如今你竟然替他求情?”

“門主大人。”尉子瑜深吸了一口氣,眼淚不爭氣地滑落:“他是我父親啊!沒有他,哪裡會有我?門主大人,就當子……衿求你了,只要門主肯答應,子衿願意為你做牛做馬。”

千蘭別開臉,青子衿怎麼如此冥頑不靈:“子衿,你抬頭看清楚,我是你姑姑,是你母親的親妹妹,我怎會要你做牛做馬?疼你還來不及,為何你非要救那負心漢?若不是他,你母親根本不會死。”

“屬下明白,屬下明白。”尉子瑜搖了搖頭:“可是殺害母親之人是柳兒,幕後之人是當今皇后喬貞,那與父親有何關係?父親也是受害者。”

“你怎麼就拎不清呢?”千蘭實在拿她沒辦法,要她救尉上卿,那是絕對不可能的事:“就沖他拋下你,選擇攻城這一點,就不可原諒……”

“門主大人。”尉子瑜說著,又繼續磕向地板上。

“你別磕了,就算今夜磕破腦袋,死在這怡雅居,本門主都不會答應去救他。”千蘭走到窗邊:“十七年前姐姐為他而死,難道子衿還想十七年後,妄生門因他而覆滅嗎?”

“呵呵呵……”尉子瑜哭着哭着便笑了起來。

朝中之人故意陷害父親,如今的她雖為妄生門少主,又不能因自己一己之私,帶着妄徒前去冒險。

劫刑場,那可是死罪,若是如此,妄生門的妄徒則會變成人人喊打的過街老鼠。她的武功雖然高強,雙拳難敵四手,面對那麼多人的圍攻,她到底能不能成功,這還是個未知的結果。

既然如此,一切後果都由她來承擔,就算粉身碎骨。

十七年前,她沒有能力改變母親的命運,十七年後,她一定要救下危在旦夕的父親。1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