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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數騎着黑馬、身披獸皮的大漢發出刺耳的笑聲,從濃煙滾滾的村莊中呼嘯而出,有些人背上還扛着洗劫得來的鼓鼓囊囊的背包。他們最終匯聚在呂家村附近不到十公里的一座山谷,在那裡盤點他們這一次的收穫。

呂烈氣的衝冠眥裂,恨不得直接就撲上去和他們拚命。可是他尚未喪失理智,心中有自知之明。若是他此刻從巨石後走出來,恐怕還沒走近這些馬賊五丈之內,就要被亂箭給捅死了。若他現在還有式神之力,那莫要說是區區一支馬賊,就是一支軍隊,都能將其輕鬆夷平。可是,他體內空空蕩蕩,又哪裡還召喚得出什麼薔薇虎、大黑牛?

他強摁住內心的憤怒和不安,只得瑟瑟發抖趴在地上,等那群馬賊全部呼嘯而過,離開了村莊之後。他才從躲藏的巨石後面沖了出來,心急火燎衝進了村莊。然後令人大失所望,村莊早已被洗劫一空,只餘一地被燒焦的房屋和屍體。呂烈行走在縱火之後的殘檐斷壁之下,一一辨明那些被燒焦的村民的屍體,卻始終沒有發現形態衣着和自己父母,還有蘇文類似的。隨着一具具屍體一一被檢查過來,呂列心中的希望之火也隨之越來大:說不定自己的父母在這場浩劫中並沒有死去,或是被那群馬賊給和其他村民一起當作俘虜掠到了附近山谷,又或是在大禍臨頭之際找了一個什麼安全的地方,躲了起來,也說不定。

在一處附近的小泉附近,呂烈發現了一具身軀甚是肥胖高大的女人的身軀。她雖然被這場大火燒的面目全非,但是死前仍然保持着向前狂奔的姿勢,懷中抱着一團孩子狀的焦狀物,彷彿臨死之前拼着老命,也要將被火點着的孩子丟向那譚象徵著生命的泉水。

可是她最終失敗了。

呂烈認出來了,那個女人,便是自己兩次蘇醒時都第一次看到的肥婆。

她生前的時候,呂烈是萬分厭惡討厭她。但是待她死後,呂烈倒是有幾分念叨起她的好來了。想來,她雖然又是邋遢,又是浮躁,但是人心總算是不錯的,至少從未做過什麼對不起自己的事情。兩次自己醒來,又都是她,第一個熱心地趕忙去告訴自己的父母。

而且據自己所知,這個女人並沒有什麼子女。看來她懷中那臨死前也拚命想要拯救的孩子,和她並沒有任何血緣關係。

自己能這裡看到這個女人的屍首,也算是他們倆的善緣吧。

呂烈長嘆了一口氣,草草挖了一個坑,飛速將這女人的屍首埋了下去。

他離開呂家村之後,略微思索了一下,馬不停蹄,又趕往了附近的蘇家村。

呂烈本來打算是將這伙馬賊到來的消息告訴蘇家村人。但是他的一雙人腿也怎地趕得過那些騎馬的山賊?等呂烈快要趕到蘇家村的時候,遠遠就望見同樣的黑雲籠罩在蘇家村的上空。他心中一凜,待靠近蘇家村之後,發現這裡和呂家村一般,也早已淪為了人間煉獄。

呂烈死死握住拳頭,指甲深深刺入肉中,將手心都剜出血來了他仍渾然不知。他於一片狼藉之前靜立了許久,才走入其中,又是一具具屍體核對過來。而這次沒有這般幸運,在一個豬圈旁邊,他看見了蘇文的屍體。蘇文死前睜着大大的雙目,獃獃地看着天空,彷彿死不瞑目。她的胸口插着一支羽箭,只淺淺地沒入肺部一般。像是呂烈這麼有經驗的人一眼便看出,這個小姑娘,死前一定萬分痛苦。

呂烈很久沒有說話。

他是多麼希望,自己下一眨眼,這個世界的時空又發生了錯亂啊。他想回到那個自己剛剛穿越來這個時間的時間點,那時候自己的父母還活着,蘇文還活着。下午的陽光懶洋洋地照在自己臉上,母親輕輕抱着自己:“七年了,你終於醒了。”

可是他終究沒有等到時間再一次發生錯亂。

等呂烈回過神,睜開眼睛的時候,天已經黑了。蘇家村中一片靜寂,白天那些馬賊留下的一把大火也只剩下零星數點火苗仍在負隅頑抗。蘇文的眼睛仍然在無聲的長着,望着呂烈。彷彿在指責他為什麼不早點出來,早點來蘇家村救自己。可是,這張秀色可餐的臉,再也不會笑不會哭,不會嗔怪不會生氣了。

她胸口的血跡早已凝結成了血塊,呂烈輕輕拔掉了她胸口的羽箭,為她挖了一個坑,入土為安。

呂烈的腦海中,此時只剩下兩個字,“復仇”。

北方的秋夜是寒冷的。看頭頂這片沒有星光的夜空,恐怕真正的凜冬馬上就要來臨,到時候,大江南北又不知道要凍死多少個窮人。可是這些又關呂烈什麼事呢,此刻他的胸口彷彿有一團火在燃燒,那火是如此之旺盛,就算是這寒風刺骨的北風都無法將其吹滅。呂烈疾行在這片漆黑星空下的大地上,像是一匹孤獨而又狡猾的狼。他胸口的怒火隨着時間的推移不僅沒有任何熄滅之意,反而越燒越旺。他知道,如果再不能發泄這些怒火,他恐怕會被自己胸腔中的這團火給活活燒死,就像是在朱石鎮時那般。

一個充滿誘惑而又空靈的聲音在呂烈耳邊響起:“你變了,呂烈。這個世界死了這麼多人,又和你又有什麼關係呢?他們不過都是一場夢罷了,一些幻影和虛幻。你會為你的夢中有人死去而悲傷和憤怒嗎?回去吧,現在就回去吧。去找到那個‘源’,回到你該去的世界。”

呂烈咬碎鋼牙,說出了那句黎遠重複了無數遍的話:“現實和幻覺,又有什麼區別。”

馬賊離去的時候夢,大量馬匹在鬆軟泥濘的大地上留下了清晰的足跡。那些深深淺淺的印記在呂烈眼中就像是一個無聲的箭頭,指引着他該去的方向。在這些箭頭的指引下,呂烈在野草和稻田中狂奔了一個夜晚,等他看見那座聚集馬賊的山谷時,遠方的天色已經微微泛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