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到底是誰？妖族佔領着五海十二濱，管理他們的是五大妖王和十二妖君。他們所有人我都認識，但其中卻沒有人，能夠擁有你這樣的力量。”

大概是因為吞併了大球，黑霧的聲音比之前醇厚了許多，也不像之前那樣沙啞難聽。

“我說過了，管理他們妖族，是妖帝。與那些妖王和妖君有什麼關係？”

“不可能，妖帝早在五百年前就在那場大戰中消失了……如果你是她，怎麼潛藏這麼多年，妖族都快泯滅了，也沒有出現你的聲息？”

“真是好大的膽子！我要如何，還需要你過問嗎？”

“殷寧”的聲音，變得冰冷萬分，她的一隻手成爪狀，輕輕一捏，那蔓延到邊際的黑霧就慢慢縮成一個拳頭大小，這個過程緩慢，又不可抗拒。只聽那黑霧痛苦地尖叫着，便知道它有多麼痛苦。試想，將一個成人如果被捏成針尖大小，還讓他一直保持着痛感，那該是何等的痛苦？

可黑霧卻沒有求饒，只喃喃自語。

天上的烏雲像是受到他的召喚一般，不斷有雷電閃現，而後竟然彙集成一道有三人合抱粗細的雷電，直直地從“殷寧”頭頂劈下。

仞寒眼瞧着那雷電就要劈到殷寧身上，緊張地渾身緊繃，卻沒有移開視線，就怕自己一眨眼，殷寧就消失不見了。

雷電劈下，那光明亮地幾乎閃瞎他的眼，可頭頂卻突然出現一個護罩，讓所有人都安全無虞，連那群玄族，也依舊安然地昏迷在地。

仞寒心裡瞬間釋然，既然這個前輩不願傷害他們，那應該也會顧及殷寧的性命，只要殷寧活着，他便也無所謂了，這時他才鬆了一口氣，將勉強支撐着自己砸在地上。

一切都無所謂了，既然註定要死亡，那就……

可他腦海中，卻閃現出殷寧的微笑。

那是桂月節，在漫天的煙花之下，她手捧着落櫻石，對着他溫婉一笑。

她將那些細碎的落櫻石串成一串兒，戴在了他的手上，面上帶着羞紅，像是害怕他露出嫌棄的神情，偷偷打量他。

還有最近的那一次，通過綾孿鏡，她穿着雲中塔的子弟服，在他面前轉了一圈，飛舞的裙擺讓她像是一隻翩躚的白*，那笑容在日光下，就好像是被鍍了一層更明亮的光，讓他移不開眼睛。

他很不甘心，不甘心日後的這些美麗他都看不見，原本屬於他的，全部都要被拱手讓給別人！他不甘心，就此之後，他在殷寧的生命里就了無痕迹，不甘心自己還沒能說出那句話，還沒能永遠將她抱在懷裡，護她周全！

在他的憤怒與不甘，前所未有地強烈。他突然覺得，自己辛苦修鍊幾十年，都是為了能夠守護最愛的人，然而現在他竟然要拋棄她？

有一股力量，彷彿來自地下，聽見了他的不甘，才湧進了他的身體。那股力量不斷修復着他破碎的五臟和斷裂的骨頭，這些疼痛他都能夠忍耐，他緊閉着雙眸，感覺力量不斷湧入。

而圍在他身邊的人，眼瞧着地面突然亮起一道巨大的陣法，將他們所有人都籠罩在其間，可只有仞寒那一處，如同從地下刮出一道風，將他全身吹起，整個人漂浮在半空。那陣法亮起明黃色的光，如同絲線般，全部融入了仞寒的身體里。

所有人都驚訝萬分，可玥昭和垠臻卻很平靜。

他們知道，仞寒的境界沒有攀升，依舊在靈尊的水平，可是他身上卻透出一股神秘的力量。這股力量，他們很是熟悉，在玥昭的傳承中，在垠臻多年之前，他們都曾在一個人身上感受過。

“是仙骨。”垠臻沉聲說道。

他看向仞寒的目光，卻帶着狠毒和怨恨，他捏緊了拳頭，想要上前，卻被身邊的玥昭攔住。

“現在不易發生衝突，等日後再說。”

垠臻狠狠地打了個噴嚏，動了動四肢，站起身來，慢慢踱步到“殷寧”之下。

他仰起腦袋看着“殷寧”，而“殷寧”也正好將目光落在他的身上。

此時雷電已經消失無蹤，“殷寧”還是安然無恙地站在半空中，就連一絲衣擺也沒有亂，那小小的黑霧依舊驚叫着”不可能“，同時他再次涌動力量，像是還要再發第二次大招。

“殷寧”不再給他機會，她抬起手來，閉着眼睛，口中念着不知名的咒語，手中則亮起青白色的光。

那光芒越聚越厚，越來越扎眼，所有人都不敢直視。

“殷寧”在此時睜開眼睛，在黑霧驚叫的聲音中，將那支亮白的光球扔向了他，只聽一聲爆響，無數的光線在黑霧中穿梭，所有人都被那爆炸的聲音震得耳膜轟響，同時感覺到一股不可名狀的恐懼。

他們緊緊的將身體縮住，就想要立刻消失，不讓自己暴露在這股巨大威脅之下，又像是臣服與膜拜。

地上的陣法卻更加明亮，而仞寒也壓抑不住痛苦，大叫起來。

彙集在他身上的金色光芒越來越多，他整個人都像是太陽一般閃耀，又加上頭頂上青白的光線，所有人都不由自主地閉上了眼睛。

不知過了多少時間，似乎一切都沉寂下來，才有人敢睜開眼睛。

仞寒和殷寧不知生死地躺在地上，玥昭和垠臻圍在殷寧的身邊，玥昭已經化成了人形，將殷寧扶起來，而垠臻則憑藉自己龐大的身軀，拱了拱殷寧的腦袋，見她不醒來之後，任由玥昭將殷寧扶到他的背上。

京肆見他們想要將殷寧帶走，壓抑着身上的疼痛，問道：“你們要帶她去哪裡？“

玥昭冷淡地看了他一眼，沒有接話。

卻見垠臻馱着殷寧，慢慢悠悠地走到了神殿當中。

京肆頓時黑了臉。他還以為這兩守護獸這麼鄭重其事，要把殷寧帶到什麼神秘的地方，原來只是神殿……

京肆轉頭看向另外一人，只見神殿里能動的人都站起身來，把仞寒扶起，也是向著神殿搬運。

他再看自己這邊，似乎活着的只有他自己，而那些被他帶過來的侍衛，都幾乎死光了，更何況能動的？他也歇了想被人扶一把的心情，將寶劍插入地中，當拐杖支撐起來。

他抬首望去，只見裁決神殿前方的空地上死傷無數，遠處的人們，都從屋子裡走出來，向著神殿這邊望着，有人還指着天空，跟身旁的人說著話。

京肆抬頭，天空上漫無邊際的烏雲已經沒了蹤跡，反而是明晃晃的太陽溫暖地照射着大地，他閉上眼睛擁抱着陽光，只覺得自己恍若新生。

大家似乎都因為活着而高興，但昏迷的殷寧，卻並不寧靜。

依舊是那個小茶亭，殷寧這一次彷彿有了自己的身體，她動了動手指，抬起胳膊，看了看身上潔白的衣裙，走到放着棋局的石桌旁坐下，環視四周。

這場景，她已經熟悉得不得了了，上一次見時，還是布滿了鮮血。

手指拈起一根黑子，她打量着棋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