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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雖不在他們身邊,卻還關心着他們,所以才知道賀靳病發昏迷。

這份關心不含惡意……至少在千色這裡,她問起他的時候是關心而非試探打聽。

“應該快了。”蘇通輕聲道,眼中期盼,“跟我回去吧,他醒來若是能見到你,會好得更快。”

一聲“跟我回去”,一下鉤落千色的淚,一雙眼只盯着他,沒應聲沒點頭。

他的心揪着疼,八千君子與大哥的仇結之深,雖是情意尚存,卻似要緣分陌路。

知道柳稽找到的人是千色的時候,他尚有點遺憾不是千樂他們,但同時也慶幸找到的是心軟善良的千色,她比其他人更容易勸解更容易回應他,沒想到她說,“我……不能跟你回去……”

千色緩緩往後退了兩步,眼中的淚掉得愈急,“不要找我,若再見面我會忍不住殺你們。”

“等等!”蘇通疾呼,一步跨過,擋住千色,“為什麼?”

千色垂首不語,蘇通渾身而成怒氣抑制不住,“你很清楚,你不說清楚原因,我絕不會照你說的做。”

兩人靜對半晌,千色仍然不語,蘇通沉聲說,“你既清楚他的情況,也必然知道我的處境,你知我性情,你若不告訴我實情,我會去找千樂他們,直到得到答案,這般一次兩次罔顧君命或可饒赦,三次四次也用不着你這般忍着不殺我。”

千色終於沒忍住吁嘆一聲,當著仇人說仇恨,本該正面交鋒最好能讓對方感受到她滿心恨火,她卻側頭望着漆黑的夜,微轉身背向他,她受不了這麼近的距離,一步一步往前走,像是一個人自言自語。

“我們都是孤兒,師父救了我們,教我們習武學藝,我們不再受人欺凌,可以揚正除惡,可以報仇雪恨。他是師父救回盟里的最後一個人,背負血海深仇,我們誓願傾力助他。”千色走得有些遠了,蘇通的心突突直跳已聽出了可怕的真相。

他邁着沉穩的步子遠遠跟着她,聽她的聲音從遠處傳來,“誰也想不到找了二十多年的仇人就是救下他的人,這個人於我們恩深似海,也是他的救命恩人,我們殺不了。但我們知道他一定會想法設法殺他,我們不能讓他受到一丁點的傷害,所以我們會選擇殺了你們。”

他終是邁不動腳,停了下來,也無力出聲留她,只能看着她一步一步走進更漆黑夜色里,再也看不見絲毫身影。

他渾身上下冰冷透骨,他們的仇人——觀雲,竟還是君子盟的盟主!

觀雲……嵐峯曾說他天資聰穎,深得太祖親睞,但這即便智慧超群,計謀無雙也難以做到吧……

可是觀雲卻幾乎做到了,滅了海穹派,創立君子盟和雲煙閣,既扮白臉又唱黑臉,狀似威懾朝廷,實則統攝江湖。

這樣的人,要怎樣才能取他性命?

蘇通回南珈一路都心心念念盤算怎樣殺這樣一個人,殺了他……王景恨自己,大哥得償所願,哥從今也可放心,雲宗應該沒見過這位親叔公,雲初也會恨他。

這個結果,除了對不起雲初之外,其他真是求之不得!

觀雲不久前才出現在梁河逼問過他,王景也見過他,嵐峯說雲陽曾以觀雲引出唐劍,君子盟也應該在找他,他可以從這三方追查或可找到消息。除他們之外,或許可以找李瑾相助,那座雪峰囚困着芙蓉盛秋園的別院,如果他離開或又回去,那兒都會有消息。

已經到了蘇府外,想到這兒便轉向柳稽府邸,請柳稽追查觀雲下落,並告訴他可以從雲煙閣、君子盟以及唐門方向著手,又寫了一封信讓柳稽派人送給駐紮北疆軍營的李瑾。

他拜託的諸事在這一刻終於連柳稽都無法再按住不問,柳稽躊躇片刻便問他,“觀雲此人手段狠辣,為達目的無所不用其極,而且已經消失江湖幾十年了,你找他無疑是找一個大麻煩,到時我擔心……”

他的話也是點到為止,但蘇通鐵了心要找出這個人,從諸多方面多多少少領略到這個人的能耐,但是人就有弱點,他得把人找出來,尋到破綻伺機動手。

“我無權無兵,我哥又忙着朝廷的事無暇分身,所有的事不得不都仰仗柳大哥。”蘇通說起這裡很惆悵無奈,“我知道你的關心和擔心,你且放心這只是查他行蹤,不動刀不見血,我們也不會惹禍上身。”

柳稽勉強點點頭,蘇通離開後,去了雲府,雲初又整夜沒睡,沉香樓燈火通明,明亮又靜寂,蘇通走進去,雲初掀開眼皮緩緩望過去,見人也沒什麼異色。

那一日易容成賀靳模樣欺騙是真的氣到雲初了,平靜的聲音里有一絲惱怒,“怎麼有時間來看我?”

蘇通坐在他對面,“一夜又一夜地熬着對身體不好,既然那麼想她,就好好愛惜自己,將來再續前緣有何不可?”

雲初眼珠一轉,側頭盯着他,涼涼一笑,“好端端地,說這話幹什麼?”

蘇通一時沒應,雲初的苦悶僅僅這一句怎夠發泄,他不需再多說什麼,雲初自然會說,“我親手喂她毒……我對她說留個全屍是個好死法……她希望生同寢死同穴,生死不離,可我非要她受死別生離的痛,她就算知道一切也不會原諒我,她執着也十分固執,她不會原諒我,不會再見我。”

蘇通倒了一杯已經涼透的茶,遞給他,“她經歷了那麼多苦難生死,別人的自己的,你給的這道傷很深,但絕沒有失去你更深。我曾親眼看見她在你被雪埋生不見人死不見屍被大家認為死了的那段日子。”

雲初一張臉僵硬地對着蘇通,不知怎麼說,蘇通又說,“她善良寬容,為了保護身邊的親友也寧可不惜一切包括她自己,換位而處,她也會和你一樣做。”

雲初有些恍惚,他不確定,此刻他對這毫無信心。

“既然你不能斷定我說的毫無可能,那為何不相信我說的。哪怕如星芒微弱,也是光亮,比你此時此刻身在光明中卻深陷暗黑深淵煎熬好了豈止十分?”蘇通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