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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深的話說得很是堅定,彷彿落地有聲。

“大少爺,你的話我牢記心中,不過大少爺若也當真是如此一個明事理的人,就該知道這世上除了‘本份’二字,怕也有‘責任’一說。小娘子嫁進梅家一年,梅家可有當過小娘子是梅家的人?不管不問任其生死,若非小娘子聰慧,恐怕早就餓死在了梅家老屋。如今也是因為梅家的緣由,蕭家才會這般糾纏上小娘子。可除了這一次偶然相遇,梅家從未出過面。大少爺眼中能看得到旁人之過,卻不知道看不看得清己心之愧?”

周深的話音落了下來,梅承安的眸子便是微微動了動,稍頓了一下,唇邊才慢慢勾了起來,“好一個旁人之過、己心之愧,周小哥獵戶出身,卻沒想到口才絲毫不差,承安受教。”

這一來一回的兩句話,兩個人之間的氣氛崩得更緊了,一旁的蕭凌兒覺得,她好像都要被誤傷了。

其實不說梅承安,連蕭凌兒都有些震驚剛才周深的話。

她真不知道會從周深的嘴裡說出這樣的話來,絲毫都不像那個平日里傻傻獃獃的周深,字字句句地都在為她打抱不平維護着她。

最關鍵是,連梅承安都那麼奇怪,明明長着一張那麼巧舌如簧能把活人氣死死人氣活的嘴,卻偏偏來了一個“承安受教”?

這今兒個,他們都是怎麼了?

梅承安的下一句話,也出了口,“周小哥放心,我會記得你說的話,也會把凌兒是梅家的人這件事牢牢放在心裡,今後定會好生照顧,絕不讓外人有旁的說道。”

蕭凌兒當然不知道,比起反駁周深來說,梅承安這一句順着他的話,卻更是刺痛周深的心,把他心底的痛楚一個勁地都勾了出來。

他隱在袖子里的手抖了抖,看着梅承安臉上的笑容更覺得諷刺之極,如今的三個人在一起,越發讓他覺得,他才是那個外人。

周深深吸了一口氣,讓自己的情緒看上去沒那麼慌亂,也跟着咧了嘴角,“好,大少爺記得就好。小娘子是我……是我們最好的朋友,無論是我、還是穆老闆或者是老屋裡的任何一個人,都絕不會允許有其他人可以欺負到她。如若這一天出現了,無論是誰,我們都會代替他,來好好照顧小娘子。”

周深說罷這最後一句,看着梅承安的視線終於是收了回來,向著蕭凌兒點了點頭,方才的針尖對麥芒一般的氣勢瞬時收了回去,“小娘子,沒有其他事,我便先回去了。”

“嗯……好。”蕭凌兒猶豫了一下,還是點了點頭,雖然今天的事是結束了,不過梅承安和文彥一直沒走,想來他們兩之間,還差一個交待呢。

周深又看向了梅承安,“夜深路黑,望梅少爺別忘了送,告辭。”

說完,他快步離開了老廟。

這可好,一批一批地走着,終於還是落得了她和梅承安兩個人在這兒,那個隔着老遠在一旁無事踢着草玩的文彥,已經完全可以忽略不計了。兩個人就這麼站着,蕭凌兒覺得,氣氛瞬間就到了最尷尬的點。

畢竟,今時可不同往日。上次兩個人單獨待着的時候,她還用着假名隱瞞着自己梅家小妾的身份,梅承安也還剛剛起了疑心什麼都沒發現。

可是這一次,光是剛剛在老廟裡見面應付這突來事時候的淡定如常,就已經讓他們兩個互相知曉對方身份還有意相瞞的鬼主意,全都擺到明面上來了。

你說,這能不尷尬嗎?

“咳咳……”蕭凌兒用慣用的咳嗽來掩飾心裡的尷尬,走到了院子一旁,在木樁做的椅子上坐了下來,才先行開了口,“呃,你是什麼時候知道的?”

“上次見面後。”梅承安也走到了她的旁邊,理了理衣袍緩緩坐下。

“這麼早?”蕭凌兒記得他當時不過是懷疑自己用的假名而已,沒想到居然就發現了。

“湊巧,蕭家人去了梅家鬧事,你如此隱瞞自是有不願透露真名的緣由,兩相聯繫,安定村梅家老屋,一查便知。”

“那你也真夠能憋的。”蕭凌兒聳了聳肩,她就知道,自從自己踏入百草堂見到梅承安之後,這事定然就瞞不了多久。她只是沒想到,也太快了。而且這其中過了一兩個月了,他居然一點動作也沒有。

梅承安輕笑了一聲,覺得這丫頭說話的確有幾分意思,“若是論此,我自然甘拜下風。我不過一二月,而你從我們初次相見,便已然認出了,否則何會用假名。”

“我當然認得出。”蕭凌兒起了逗趣,乾脆看向了梅承安,“別忘了,我跟你可是成過婚的人,成婚那日我就睡在你旁邊,不過那時候你昏睡着罷了,自是不知道。”

她就這麼看着梅承安的臉色,他的眸子閃過一絲異樣,肯定想不到這種話能從一個女子口中說出來。只可惜,原本想看看梅承安會不會也有害羞的一面,卻不曾那一絲異樣瞬間便褪了下去,神色又回到了泰然自若。

果然是沒什麼意思,這個男人就是冰塊做的,哪像周深,如何逗他也都逗不出什麼趣味來。

只是蕭凌兒不知道,其實梅承安眼底的異樣卻是因着旁的。

蕭凌兒這一說,他便是想了起來,原來他聽到的那個聲音,是她的。

他那時候昏睡了好幾日,偶爾也會有稍稍清醒些的時候,能聽到些許周圍的聲音,但大多都是飄忽不定,或是長生在那兒念叨着。

獨獨有一日,他似乎聽見有一個女子的聲音,雖然太過零碎,梅承安都不甚聽得清她在說些什麼,但聲音叮咚如泉水一般倒是十分好聽。梅承安覺得自己,似乎也有精神些了不少。聲音很好聽,他記得很真切。

不過只那一次罷了,之後他再也沒聽過那個聲音,梅家上下也未曾有跟那聲音相似的。

梅承安以為或許是自己做的一個夢,但如今看來,居然是這丫頭。

他想着,唇瓣微微勾起,一絲笑意露了出來。

蕭凌兒晃了眼睛,還以為是自己看錯了呢,“梅承安,你居然也會笑啊。”

她認識他這麼久,好像還是第一次看到他笑呢,平日里都是一副清冷的模樣,上次在山洞裡聊上了幾句,似乎讓人覺得也是帶着幾分人情味的。

可是卻只有今天,是真的看到他笑了,不容易啊。

“是嗎?”梅承安並不在乎這個事實,輕描淡寫地問了一句,才慢慢收回了視線。沒有旁人的時候,她都是直接稱呼他的名字,如今聽來,泉水叮咚,的確是那日的聲音沒錯了。

梅承安的神色很快沉了沉,“賣身的事我很抱歉,若不是因為當時昏睡,我不會讓這種事情發生的。”

“我知道。”蕭凌兒點了點頭,梅承安的性子也不像是會想要靠婚假沖喜來保自己平安的。這點,她還是相信的。“沒事,如果不是因為這樁婚事,我也不會有機會離開蕭家。今晚你也瞧着了,蕭家那種地方,可不是什麼好待的。”

“方才那獵戶說的話也並無幾分道理,既已成了事實,梅家對你卻也少了幾分照顧。”

“這個……這個更沒什麼了。”蕭凌兒自個吐了吐舌頭,“在安定村挺好的,不然我也遇不到婆婆和長生他們,他們都對我很好。”

當然,後頭的話她沒有說出來。她一心想着要跟梅承安和離呢,再不濟沒那麼容易和離,那也至少避得遠些的好。

只不過如今,蕭凌兒覺得不是說這些話的時候,畢竟梅承安剛救了她一次,身份全然挑明,他是梅家少爺,她不過是她的小妾,怎麼說,她也沒有足夠的資本可以和他談判。

她想着,眉頭都挑了起來,該知道慫的時候,她還是很自覺的。

“喏,梅承安,既然現在身份什麼都說清楚了,說說你打算怎麼辦吧。我一直不明白,為什麼之前你知道了我的身份,卻還一直裝着不知道,就由着我跟百草堂做生意呢?”

若是換了平常,這些問題梅承安大抵不願開口回答,他想做的事情也一向不願意與他人多做解釋。

可是今兒個不知為什麼,他只稍稍猶豫,便是開了口,“你很是有趣,用規矩的方法對你,豈不埋沒了這些趣味。更何況,你這不安分的性子,梅家那種地方並不適合你。”

一開始,他的確不關心那個名義上的小妾,不過因為這丫頭實在奇怪便調查了一番,其實以梅家的能力,想讓她回去是很簡單的事,但梅承安還是沒這麼做。

她費盡心思隱瞞自己的身份就是不想和梅家過多牽扯,何況如今的梅家的確是個看不清底的水坑,不牽入她也是好事。他已經對不起她一次,如此的心愿,圓了她便是。

“只是因為這樣嗎?”

蕭凌兒覺得這答案模稜兩可的,梅承安卻是不置可否,“有些時候,不必拽得太緊,線放得遠了,才更能看得清局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