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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氣越發地熱了起來,蘇婆婆雖然剛開始不懂藥理,不過平日里種菜也會些心思,蕭凌兒稍微教着些,竟然幫着她把院子里的葯田照顧得鬱鬱蔥蔥。

她這次種得都是幾種種植周期短的,再過些許時日,就差不多可以收成了。

這段時間,平日里無事,長生便修葺着院子,雖然就他們三個人,進度怎麼都會慢些,但如今看上去,破爛的院牆修葺整齊,院子里也一派欣欣向榮,已經全然不見了剛到院落時候的蕭條模樣。

房間里雖然比不得大戶人家的應有盡有,不過偶爾蕭凌兒會摘些花草裝點,倒是勝在了乾淨清雅。連他們的廚房案台上,也開始能添着些不一樣的菜樣,不需要像剛開始一樣頓頓饅頭清粥了。

她很喜歡現在這樣的生活,安寧平靜,每一步都向著自己希望的方向發展下去。

只是沒想到,有時候平靜之後卻總是帶着暗藏的風雨。

蕭凌兒和長生照例在山上采了葯回去,這幾日採得差不多,收工得也早了不少。長生累出了一頭的汗,蕭凌兒瞧着,將袖裡的巾帕遞了過去,“都說小孩子家屁股後面三把火,這話可真沒錯,你看看你,剛才在樹林里陰涼處不覺得,如今才剛出了林子曬上日頭,腦袋上就已經一頭汗了。”

“哼。”長生小鼻子一下皺了起來,“凌兒姐就知道笑話我,論年紀你大了我尚且一歲不到,我若是小孩,你也好不到哪兒去。”

“一歲自然也有一歲的差距,不然你且去問問婆婆,看這凌兒姐姐的稱呼可否改成凌兒妹妹。”長生年紀小,臉還沒全然長開,兩側還有嫩嫩的嬰兒肥,每次一生起氣來嘟着嘴唇肉呼呼的臉看上去可愛不已,蕭凌兒實在忍不住逗他。

長生一點都不示弱,“那我也是家裡頭唯一的男子漢,你瞧瞧,我的個兒都快要超過凌兒姐了。”

“好了好了。”蕭凌兒笑了起來,“咱們呢,就趕緊家去吧,這陣子的草藥差不多了,你可以歇上個幾天,過陣子家裡種的也可以收成了,我們將它們一起賣到縣城去。”

“好勒!”長生笑咪着雙眼,“等了這麼久,可算是要等到可以收成的日子了。”

他話說著,腳下的步子跟着走得快了起來,臉上的笑容,也不知道是不是想着這不日就能添到桌子上的肉了。

可是,誰能想着,還不等走到家門口呢,卻已經聽到院子里喧喧鬧鬧得很,此起彼伏的議論聲,其中還摻雜着蘇婆婆的哭腔,“老天爺!這可怎麼辦啊,我蘇曼青從未做過傷天害理的事,為什麼要這麼懲罰我?”

“婆婆?”蕭凌兒和長生臉上的神情僵住了,相互看了看便都往着院子里跑了過去。

院落外頭稀稀拉拉站了些人,裡頭也有好幾個,梁秋蘭和她平日里交好的都在,指指點點着。

一進了裡頭,蕭凌兒和長生都愣了神色。只見着蘇婆婆就跪在了葯田前頭,雙手都是泥土,頭髮也散亂了不少。

而他們那片,帶着他們所有希望的葯田,已經全然沒有了他們今早離開家時的鬱鬱蔥蔥,全都七零八散得倒塌在地上,混亂不堪一片蕭凌,葯田的泥土上都是大大小小的畜生腳印,盡數踩斷踩死了那些他們過些時間就可以收成的藥草。

毀了……他們的希望,盡數毀了……

“婆婆,發生什麼了?”長生一張小臉都皺巴到一起,趕緊到蘇婆婆旁邊,將她扶了起來,着急得問道。

蘇婆婆拉着長生,再看着蕭凌兒,已經語無倫次,在她心裡,把這塊葯田比蕭凌兒看它看得還重要,“凌兒,這可怎麼辦啊,都是我的錯!都是我的錯!是我沒有照看好……”

“婆婆你別急,長生,快扶住婆婆。”蕭凌兒心裡也堵得慌。

這塊葯田,她們盡心照料這麼幾個月,就只等着再過些時日收成,一家人的希望都放在它身上,如今一朝毀了,就等於幾個月的心血全都付之東流。

可是,她還是努力壓着自己的情緒,婆婆年紀大,長生還小又沒主意,她不能讓自己的情緒引得婆婆和長生更慌張。

尤其一旁的議論聲紛紛,有的是看好戲的人,這其中有個熟悉的身影推開了周圍的人,朝着她疾步小跑了過來,是周深!

周深才到了蕭凌兒身邊,看了一眼蘇婆婆,開口說道,“小娘子,你總算回來了,我正想去找你呢。”

“周小哥,你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嗎?”蕭凌兒只想趕緊解開這一頭霧水,蘇婆婆太着急,周深若是知道,能講得清楚些。

周深點了點頭,“我這幾日腿上受傷在家歇着,蘇婆婆出門打水的時候正好瞧見她,便幫她提水一同回來的,一回家就見着這院里的藥草全被畜生踩壞了,我往山上追了些許但沒抓着,看腳印是豬留下的。”

“可惡!”蕭凌兒捏緊了拳頭,“梅家老院離後山近,當初我就擔心會有些毒蛇野獸的,才緊着要修好院子,可哪裡知道還是發生了這種事。不好幸好,婆婆沒有受傷。”

村裡靠近連綿大山,免不了這樣的事情,她只是沒想到他們的運氣也太差了,上次長生被毒蛇咬了,這次又碰着野豬下了山,她也只能往好些的方向想,人沒事是最好的了。

只是一旁那些個議論的人着實聽着讓人煩躁,尤其是梁秋蘭,臉上的幸災樂禍壓根都沒想着要去遮掩。

“哎喲,可不是嘛,幸好人沒事。小娘子,我且跟你說了,嘴上功夫厲害又如何,若是手頭做不了呢便不要勉強,你瞧如今,得不償失了吧。還想教我藥理,嘁!人算、可不如天算。”

“梁、梁秋蘭,你少說兩句,可沒人叫你是啞巴。”蘇婆婆被長生扶了起來,憋着一口氣指着梁秋蘭的手都抖了起來。

“嘿,蘇婆婆這話說的,我不也是可憐你們嘛。”梁秋蘭倒是難得沒有跟蘇婆婆犟上嘴,摸着自己盤起的頭髮,腦袋都輕晃了晃,“再說了,梅家沒有福報,是老天報應到你們頭上,野豬踩的藥草,又不是我乾的,你在這兒吼我,還大戶人家的下人呢,就這個道德啊。”

“就是就是,這事跟秋蘭又有什麼關係?”一旁的人也小聲嘀咕着。

“幸災樂禍算得了什麼好人。”長生扶在蘇婆婆身上,對梁秋蘭也一向沒有什麼好感,話也說得氣勢洶洶的,“又無人說是你們做的,何必一直強調,非要給人心虛之感嗎?”

“你!小兔崽子,年紀輕輕嘴上難聽,怪不得老天懲罰你們。”梁秋蘭的袖子甩了甩,站着離她最近另一個婦人,咽了口唾沫,腳下往後退了一步,話頭也是跟了上來,“是啊長生,既然是野豬弄得,也怪不了旁人,你可休要胡說。”

蕭凌兒皺起眉頭瞪了她們一眼,惡狠狠的神情讓那邊的人也微微縮了縮,一旁的周深收回了眼神來,並不理睬一旁的胡鬧,原本淡淡的嗓子壓低了幾分聲音,“小娘子,我話還沒說完,這藥草是豬踩壞的,但不是野豬,是家豬。”

“家豬?”

“嗯,野豬的體型普遍都比家豬小,留不下這麼大的腳印,而且你看這院籬。”

蕭凌兒聽着周深的話,朝着院籬看了過去,便明白了幾分他的意思。周深以捕獵為生,自然對山上的野獸頗為了解。她看不出腳印的蹊蹺,周深看得自然不會差。

這院籬的籬門雖然被撞壞了,連接栓門處也被撞破,可是籬門是木頭做的,上面卻看不到野豬獠牙留過的痕迹。這獠牙是野豬的武器,也是和家豬最不同的地方,如果是野豬撞壞,不可能籬門上看不到絲毫痕迹。

“你的意思是,這件事有可能是有人故意做的?”蕭凌兒看着周深有些沉的眼色,知道他心裡的想法應該跟她差不多,“村子裡養豬的家戶不多,頂天了也不過一兩隻,個個都保護得很,不可能讓它們隨便溜出去。如果不是野豬,就有可能是有人故意破壞籬門,用豬踩壞藥草。”

“我只是這麼猜測,畢竟只是幾個腳印,當不了證據,誰也沒辦法就斷定一定不是野豬。”周深搖了搖頭。

“只要知道這件事可能是人為,證據就不怕找不到。”蕭凌兒朝着梁秋蘭的方向看了過去。

她來安定村才幾個月,素來跟其他人無冤無仇,誰都知道田裡種的是各家的命,平日里一點小磨蹭嘴上罵罵就是了,不會下那麼狠的手。除了梁秋蘭,她想不到有其他人了。

這動作的手法是不算高明,不然不會讓周深一眼就看出來,只是要梁秋蘭承認是她做的,就不容易了。

不過,蕭凌兒握緊了拳頭,她從不害人。但是,她也絕對跟善良白蓮花沾不上邊。

這條擺脫蕭家梅家的路,她不允許有任何人,可以攔在她的前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