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喬魁將自己要重開鏢局的想法含蓄地說了出來,趙明聽後大喜道:“我說趙兄啊,你總算是想通了。”

喬魁微微笑道:“我歲數不小了,不知道哪一天就閉上了眼,總不能只留下妻子和孩子孤苦地在這個世上,在我有生之年,還想讓他們過上好日子。趙兄你說的對,若不去冒冒險,也得不來好日子過。還望趙兄你多幫幫我……”

趙明還未發話,就聽老金威嚴道:“你當真要開鏢局?”

喬魁拱手道:“在下斗膽想要闖一闖。”

老金道:“你之前走過鏢?”

喬魁道:“走了幾年鏢,但營生不好,不得已就散了鏢行,隻身到長安來了。”

老金道:“我也去過寧夏,卻從沒聽說過什麼‘虎林鏢局’的名字……”老金不屑地看着喬魁,喬魁知道他是有意潑自己冷水,看不起自己,喬魁本不知道老金是誰,也沒看出老金究竟大自己多少,被這麼一說,自然有些不服氣,便道:“在下略會一些拳腳,走的儘是些小生意,自然沒有多少名號傳出。”

老金哼道:“若是真有功夫,自然會有人知曉你,怕是功夫不到家啊。”

趙明手心儘是汗,他雖然知道老金口直心快,卻也沒料到老金竟會這樣不給他台階下,照這麼下去,說不定還會打起來。若是打起來,不論誰勝誰負,二人之間必然會有裂隙,而夾在中間的自然也就是自己。

眼看氣氛越來僵化,趙明忙道:“喬兄你的功夫兄弟我是見過的,金老,他就是那一掌打道史泉的人。”

趙明本想通過這件事讓老金確信喬魁是有功夫的,誰知老金卻哼道:“抓一個耗子而已,貓都幹得來,還是說現在世道變了?老虎也只能抓抓浩子了?”

常雲本是局外人,和他一點關係都沒有,不知怎的,也被卷進這*味里了。他只顧悄悄喝着自己杯中的茶,卻也只是做做樣子,只是不敢看這老金和喬魁的面容罷了。

喬魁氣得臉色已經發紫,但得功雲夢一十年間的相夫教子,喬魁的火爆性子已經被磨得差不多了,若非這樣,以喬魁的身手哪裡受得了這般侮辱。

喬魁硬擠出笑容道:“閣下所言甚是,如今蛇鼠橫行,貓自然忙不過來,有時候老虎也不得已不幹些貓要做得事。”趙明一聽,險些笑了出來,心想:“喬兄竟能把侮辱自己的話變將自己身價抬高,但這麼一說,我不就是那貓了嗎?”趙明此時也不知是什麼滋味兒,大概就是被夾在中間的感受了吧。

老金功夫高,脾性卻不好,他自然聽出了喬魁的別意,猛然站起身子,道:“老虎可不只會耍嘴皮子,老夫嘴笨,但咱不是傻子,你若真有功夫,我倒要像你討教討教,如何?”

趙明知道不好,剛要勸阻,又見喬魁也站起身子拱手道:“悉聽尊便。”

趙明心急——糟了,真是糟了!他見過喬魁的功夫,更深知老金的功夫更非比尋常,但若是評判他倆誰高誰低,他還真難以選擇。

趙明只想化解兩人之間那種莫名的怨氣,誰知愈演愈烈。現在看來就要攔不住了,老金一錯牙便負手走出屋子,那意思就是要在外面過招了。

喬魁滿臉歉意對着趙明說道:“趙兄,給你添麻煩了,但這事不了不行,多有得罪了!”說罷,也是一拂袖奪門而去。

廳里只留下趙明和常雲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趙明嘆了口氣,連忙出去,“可別出了亂子。”

誰知剛出了門,就見到喬魁和老金已經想對而立,二人俱把自己身上所有空門都守得死死的。常雲道行淺,自然看不出二人這樣對峙會有多吃力。

趙明在那捏緊手心,也不敢說話,只因為他知道自己一旦說話,必會影響到二人中的一人,而這看似平淡的對立,實則嚴峻焦灼,只要分心那人就立即輸了。此時,趙明只盼着二人趕緊交手,這樣自己也能稍稍鬆氣。

二人對峙半柱香的時間,彼此臉上都掛着豆大的汗珠,後背也已濕透,常雲似乎也看出了這高手之間的過招非同一般,同時他也着急,何時才能結束?

忽然老金大笑起來,同一時間喬魁也大笑起來。

趙明和常雲本就全神貫注地盯着他倆,竟被這二人突如其來的笑聲嚇了一跳。

趙明正以為二人就要出招,誰知老金竟拱起手來道:“不愧是老虎,老朽佩服!”

喬魁也拱手道:“哪裡哪裡,承讓了,前輩的招數之精妙,晚輩混世多年見所未見,今日得以討教實屬晚輩的榮幸呀。”

趙明一看喬魁竟已晚輩自居,口口相稱老金為前輩,更是摸不到頭腦。更讓他驚訝的是,從來不稱讚任何人的老金居然今日會佩服起來喬魁。

再看喬魁、老金正逐步越走越近,他又提起心來,生怕二人突然交手,當看到二人只是走進相笑而已才放下心來。

老金道:“小兄師從何人?”

喬魁道:“晚輩師從少林禪師元哏。”

老金捋了捋鬍子,道:“難怪你內外功以臻上乘,果然是受到名人指教,元哏大師和我也是好友,沒想到能在此遇到他的徒弟。剛才與你一試好像元哏大師就在眼前一般。”

喬魁笑道:“前輩您言重了,家師的修養,哪裡是我比得上的。”

老金笑道:“比得上比得上,如何比不上?我方才已經有些失神,而你非但沒有趁機擊敗我,反而撤開兩招,還故意給我留了空當,此番作為如何比不上他?不過你要記住,以後對待敵人若是這般優柔寡斷,婦人之仁,你可能就身首異處了。”

喬魁鞠身道:“晚輩謹遵教誨。”

趙明見二人談得熱切,竟似沒看到自己和常雲二人,便也不知如何是好,喬魁望見他不知所措的樣子,便走了過來,說道:“趙兄,不用擔心,我與金前輩一見如故,竟不想我們二人之間竟有淵源,令趙兄擔驚了,我向你賠罪。”

趙明笑道:“休要多禮,喬兄。”而又對老金道:“老師,我們在進屋一敘如何?”

眾人又說又笑,回到了屋中。

雲夢一正在織布,織得很快,機杼傳出的聲音比以往的節奏快了許多,快,能說明她的動作嫻熟,更能說明她心中的波動不平——對新生活得憧憬,亦或是恐懼。

喬文蹦蹦跳跳地跑到屋裡說道:“娘親,爹爹回來了。”

“啊?”雲夢一停下手中的活,便拉着喬文地手出了門。

喬魁喜笑顏開地說道:“成了!”

“成了?”雲夢一不知是該高興還是難過,“成了”的意思就是她現在的生活就快結束了,結束了織布機,結束了這偏僻的小院,結束了晚風。什麼開始了?她不知道,前方的路還是未知數。

僅一年,“虎林鏢局”就已名響長安,三年,“虎林鏢局”的旗幟飄飄搖搖出現在平原一帶,五年,江南一帶的綠林道已經消失無影無蹤,只因為聽到了“虎林鏢局”的名頭。

七年後的一日,雲夢一正在鏡前梳妝,她輕撫自己的臉,望着銅鏡中模糊的影子,她似能感到自己的變化——女人,總是最怕變老的,連雲夢一也不例外。

除了蒼老,女人還怕另一件事——寂寞。寂寞總是能讓人發瘋,這一點,雲夢一也不能例外。

喬魁現在是“虎林鏢局”的總鏢頭,這次走的鏢也不是尋常貨——官帑。可以說是,走這一趟鏢,只許無功,不許有過。

官帑難走他何嘗不知,但只因為他“虎林鏢局”現在已經是江湖第一大鏢局了,所以官府也最信任喬魁。看來名頭大了,也未必就是件好事。

喬魁這一走就是兩個月,可是苦了雲夢一,她雖然過上了好日子,一日三餐頓頓有餘。飯是吃飽了,但是話變少了,她很少有時間能與喬魁共處,更別說一家人團聚在一起吹着晚風,聊着天。

喬魁一開始走鏢,人手自然是不夠的,於是大兒子喬旬就幫着他爹做事,喬魁從那是時候開始便教起喬旬武功來,讓他日後也能防身之用。看到喬魁只教喬旬武功,小兒子喬文倒是不樂意了,哭着鬧着也要學,但是喬魁始終不肯。

一來,是喬魁很疼愛小兒子,更不想他介入這刀口舔血的事情中來,二來是雲夢一看他教了自己喬旬武功本就十分反對了,但又念在重振鏢局一開始很艱難的份上才勉強答應,如果喬魁再教喬霖和喬文武功的話,他怕雲夢一會從此恨他。

喬魁將少林外家功都交給了喬旬,喬旬身體本就堅實,再一經喬魁的教導,喬旬變得更加魁梧,一點也不像個孩子,就是在大人裡面也很少有像他這樣的。

這一次保官帑,喬魁也帶上了喬旬,父子二人帶領着幾十個鏢客一同護送這趟鏢。

這次護送的是鹽鏢,一路上,誰也不敢怠慢,因為但凡出了一點差錯,那可就是掉腦袋的事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