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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已深,雪在月光下是蒙了灰色的紗。

雪中藏着秘密,只有在黑夜裡才能看得更清楚。你只知道有着秘密,卻不知是什麼秘密。或許是死的秘密。

齊英兒醒了,卻不知道醒來做什麼。

冬天,夜更長。

房間里沒有窗戶,看不到黑夜裡的雪,更看不到藏在雪裡的秘密。

齊英兒看着自己的劍,自從這把劍打好之後,他還沒有拔出來看過。他拿起了劍,摸着冰冷得劍鞘和劍柄,始終沒有拔出來。齊英兒知道,這把劍是天底下最好的劍,他只看過一眼,但彷彿看到了自己。那把劍本就是屬於他的,他又何必總是把劍拔出來?還不到拔劍的時候。

雪中的秘密,只有喜歡在夜裡做事的人才知道,齊英兒卻不是這樣的人。

雪中有着雜亂的腳印,有的很重,有的很輕,這些腳印都朝向一個地方,那所木屋酒館。

酒館樓下,搖曳的燭光打散了周圍的黑暗,讓那更黑暗的陰謀裸露出來。

圍在燭光周圍的有一張臉,這張里比在白天時更加陰森恐怖,正是孫曲。燭光周圍的還有另外三張面孔,一個瞎了一隻眼,一個留着大鬍子,還有一個即使在燭光下也顯得慘白如死屍一般的臉,臉上還有一條疤,從眉梢到嘴角。

孫曲道:“那小子就在樓上,睡得正香呢。”

獨眼人道:“你確定是他嗎?殺錯了人怎麼辦?”

孫曲道:“難道你們錯殺的人還少嗎?”

那大鬍子剛想大聲罵道,就被那獨眼龍一掌捂住了嘴。

獨眼龍低聲怒道:“你他娘是想把那小子吵醒嗎?”

大鬍子不說話,只是瞪着孫曲,孫曲笑得很陰險,很得意地說道:“醒了也無妨,我特意給他一個沒有窗子的房間,要逃也只能從咱眼前走過。”

那個疤臉男說道:“恐怕你在說下去,我們就不得不再錯殺一個人了。”那聲音遠比他的面容更加恐怖,他並沒有抬眼看孫曲,他也不需要像那個大鬍子一樣瞪着他,因為他的聲音已經讓孫曲流了一背的冷汗,好像有一把刀抵住自己的心窩子,隨時都可能捅進去。

獨眼龍問孫曲,道:“你是怎麼知道就是他?”

孫曲此時臉變得也很白,蒼白,額頭上還有冷汗,說道:“我和他談了一下午,我知道他的師父就是穆無涯,而他現在就是去找穆無涯的。”

應聽穆無涯無這名字,其他三個人眼裡都冒出了殺氣。

大鬍子道:“既然真的是那老東西的徒弟,那咱現在就把他殺了!”

那個疤臉男沒有說話,一雙死灰的眼睛看着黑暗的某處,或許他什麼都沒看,那是一雙根本不像活人的眼睛。

獨眼龍說道:“不行,殺了他還有什麼用?殺了他倒是便宜他了,有了他,我們就能控制住那個人,那麼我們也”

獨眼龍還沒有說完,疤臉男就打斷了他:“你今天講得夠多了。”那聲音扼住了獨眼龍的脖子,大鬍子也不說話了。誰都沒有說話,只有燭火在說話,忽明忽暗。

孫曲道:“三位,人我是幫你們給找到了,也幫你們留住了,那咱們之前說好的那個?”

疤臉男道:“少不了你的,只要你把他交給我們,你就立刻能拿到十根金條。一分都不會少你的。”

孫曲房東整張臉都扭曲到了一起,笑道:“好好好,他就在樓上左手第三間,我現在就領你們上去。”

寒風中夾雜着死的氣息,幾人剛要起身上樓就聽樓上一聲開門的聲音,獨眼龍抄起手邊的一根鐵拐,大鬍子也攥緊了拳頭,孫曲只是滿臉的驚恐。莫非是那小子聽見了?孫曲看了看疤臉男,他還是沒有任何錶情,就像個死人一樣。

幾個人警覺地看着樓梯的黑暗處,上面傳來了輕輕地腳步聲,緩緩走下來一個曼妙的身影,是孫巧兒。幾人一看是個女人,便放鬆神經,孫曲過去扯着她的手,說道:“你下來幹什麼?”

孫巧兒頭髮凌亂,臉上還有這淚痕,嘴角也有淡淡的淤青,但她依舊令男人一見。

只聽得她一字字道:“你們不用上去了,那人已經走了?”

孫曲失聲道:“什麼?走了?”

獨眼龍給大鬍子使了個眼色,大鬍子一躍而上,掌燈一看,那間房裡果然沒人。他轉身像樓下的疤臉男說道:“人跑了。”他忽覺得有一陣冷意從右邊襲來,自己走過去一看,就在那間房斜對面還有一間房門開着,房裡有扇窗子,此時窗戶大開着,寒風就是從那裡湧進來的。

大鬍子叫道:“他是從這裡跑的!”

孫曲知道那就是孫巧兒的房間,說道:“是你,是你?”

孫巧兒道:“是,是我,是我把他放走了。”

孫曲氣得雙眼充血,揚手就要打她,只是他還沒有打下去,孫巧兒就已經飛了出去,撞斷了樓梯的扶手。

一根鐵拐橫在黑暗中,燭光下,也看不清它到底什麼顏色。

孫曲看到躺在地上的孫巧兒,轉身罵道獨眼龍:“誰他媽讓你打的?我的女人,也得由我打!”

疤臉男冷冷說道:“你打得太輕。”

孫曲不敢說話了,因為他看到了那雙死人般的眼睛,眼睛裡沒有殺意,有的只是死亡。

獨眼龍哼了一聲,拄着鐵拐走到孫巧兒跟前,弓着腰,拽着孫巧兒的頭髮,道:“是誰讓你放了他?你是什麼人?”

孫曲剛要說什麼,只是話沒出口,就咽了回去,因為有一雙死灰的眼睛看着自己。

孫巧兒苦澀地笑道:“是我放了他,殺了我吧。”

獨眼龍放開孫巧兒,走到疤臉男跟前說:“人沒了,咱還追嗎?”

疤臉男說道:“追。”大鬍子早就從那窗戶翻出去,順着雪地上的腳印追去了。

疤臉男緩緩將視線離開孫曲,孫曲好想被解開了繩子,但依然站在原地,動也不動。獨眼龍說道:“既然我們沒有拿到人,那你就沒法拿到金條了。”

孫曲流了一身的汗,顫顫地說道:“好,好。”他還哪敢提什麼要求,在那雙眼面前,就像在宣告自己的死亡一樣,有命就不錯了,還談什麼金條?

疤臉男走到了門口,頭也沒回,只冷冷地說了句:“滅口。”

孫曲驚道:“什”

他只說了一個“什”字,因為他再也沒法說出後半個字了,一根鐵拐已將他胸膛穿透,孫曲倒了下去,眼睛依舊睜着,滿眼都透露出難以相信自己已經死了。

獨眼龍道:“這個女人呢?”

疤臉男道:“帶走。”

寒風夾雜着雪,就算如此,也不及齊英兒心中冷。

他跑在雪地里,腳已經濕透,腳趾也凍得沒有知覺,但他不能停下來,停下來就意味着死,他還不願死,不能死。他的腦子也沒有停下來,一直在運轉着,一直在想着。為什麼那個人要殺我?為什麼她要幫我?我要逃到哪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