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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映斜陽,夕陽如火,像是燒着了半邊天空。

齊英兒斜靠在山頂的一塊巨石旁,凝視着即將垂落的太陽。他喜歡在這個時候看太陽,它就像一個火球,不刺眼,卻燃燒着你的心。

他痴醉着看着這片景色,就算迎着風吹着,他也不會感到一絲寒冷。

火,他多希望自己也能放出一把這樣的火,將這一通事情燒個乾乾淨淨。

他看着身旁的劍,自己究竟為何走上這條路?他又在思考。

“這裡的景色好美啊!”

他轉過頭,看到了洛兒。她和自己一般大,她笑起來,水汪汪的大眼睛會眯成一條縫,臉上也會隱隱出現兩個小酒窩。

她手裡拿着一件棉麻加厚的衣服,她慢慢走到齊英兒身邊,遞給了他。

“白先生讓我上來把這個給你。現在雖說已經入春,可山上的風可厲害着呢,你這樣會吹壞身體。”

齊英兒兒接了過來,摸起來又柔又軟,而洛兒的關心則讓他的心裡變得暖和起來。

齊英兒望着洛兒,洛兒被他瞧的臉紅,可洛兒揚臉朝着夕陽,似乎像夕陽的顏色掩蓋住自己臉紅的樣子。

齊英兒將目光移到了洛兒的腳,吃吃問道:“你,洛兒姑娘你不冷嗎?”

洛兒的腳往後挪了幾步,道:“我不冷,我我要下去了,英兒哥你也早點下來。”

洛兒匆匆下山,英兒只看到一個嬌小的背影轉眼消失在山頂。

齊英兒將衣服披在了身上,衣服上還有洛兒身上的香味。他熟悉這個氣味,在很久前受了墨城的劍傷他回想起那個少年,他和自己差不多大,他走路很輕,他斷了一條臂膀,那隻空空的衣袖總是隨着他的步伐飄飄蕩蕩。

而他——死在了自己的劍下。

那不是他第一次殺人,卻是自己第一次感到恐懼。他一回想起磨成那張冰冷的,灰濛濛的臉總會陷入一陣恐懼。

太陽落山了,最後一抹陽光,沉在了西邊的地平線下。齊英兒裹了裹衣服,是時候下去了。

齊英兒慢慢摸索着下去的路,他走順着一條下山的小道走着,小道旁雜草叢生,亂石堆積。他要小心地走每一步才能不會摔跤,跌下山去——小道另一側就是懸崖。

他慢慢繞着山體走着,終於走到了山腰。他鑽進一片山林,然後看到了亮着火光的木屋。

他推開了門,屋子裡的暖意讓自己緊繃著的皮膚放鬆下來。

木屋裡面有兩張床,一個柜子里由他們可以用的被褥,還有一些衣服——都是男人的。木屋裡還有桌子和爐子,還有鍋碗瓢盆,他們此時都用得上。

此時洛兒和叮咚正坐在桌子前有說有笑,凌全非則在爐子旁邊拿着鍋炖着什麼東西,一股肉香味從鍋里飄出來。

看到齊英兒回來了,凌全非看着他笑了笑,他仍不能說話。

洛兒則更熱情,跳下凳子走到他面前道:“英兒哥,快到爐子跟前暖和暖和,我給你拿衣服。”

齊英兒把身上披着的衣服拿了下來遞給了洛兒,洛兒將它抱在懷裡走到床前準備將它疊起來。

叮咚一直看着二人這一系列的舉動,目光中帶着溫暖的笑意。

凌全非拿着長長地竹筷子敲了敲鍋,洛兒疊好衣服後開心道:“開飯咯!”不知何時,她已經不再那麼悲傷。

他們將大壯安葬在那莊園旁的一出幽林之中,洛兒希望大壯再也不被任何人任何事情所打擾,就讓他安安靜靜地沉睡在那片山中。

齊英兒記得凌全非當晚哭了好久,只是默默流淚,然後拿着酒坐在大壯的墳前,默默地喝着,倒着。

“開飯咯!開飯咯!”叮咚也搓着手,迫不及待的想吃上凌全非做好的炖兔肉。那兩隻兔子是叮咚傍晚時分在山林閑逛時遇到的,它遇到他們的時候這兩隻兔子正被一匹狼叼在嘴裡。叮咚拿石頭打走了那匹狼,將兔子救了下來,卻發現兩隻兔子已經死了,她便拿了回來。

她不會做飯,本來只是想烤着吃,卻沒想到凌全非竟是一個做飯好手,他在紙上寫道:“晚上吃炖兔湯,我來做。”

這下可把叮咚高興壞了,這些天她都沒有正兒八經吃過東西,心想今天有肉已經是自己的口福了,更沒想到還能吃上炖兔肉喝上炖兔湯。肚子里的饞蟲早就活躍起來了,滿懷期待這晚上的兔肉。

他們在離開“齊家莊園”之後,便一路趕往萬靈山。他們趕了三天,到第四天的時候到達了柳青鎮。

但他們沒有立刻去柳青鎮,而是往柳青鎮旁的一座山上走去。後天便是三月卅,按照之前的計劃,他們後天就要對白鶴幫展開行動。

可這一路走來,發生了太多事情,恐怕南宮鶴早就已經知道他們的行蹤,面具人的身份又是個謎團。所以他們決定先不與易萬軒等人聯絡,而是先找個藏身的地方暗暗調查。

這座山沒有名字,也沒有獨特之處,鵲羽萬靈山遙遙相對,兩山之間隔只有二十里的路程。

這間木屋就是他們上山之後偶然找到的。當他們踏進這間木屋的時候十分意外,因為這裡一切都表明之前這裡曾有人住過,而且是在不久前。

桌子椅子剛拿靜靜,所有器物上面沒有落上很多灰,牆上掛着一支弓和一幾個空空的竹編箭筒。

在這個小屋子裡最奇怪的就是兩張床。屋子空間本就不大,屋子的主人為何會放置兩張床?莫非在這裡生活的人不止一個?

他們此番行動不能有任何差池,要時刻提放身邊的危險,所以他們必須時刻保持警惕心。

他們在這裡暫居了兩天,依然沒有看到屋子的主人回來。便放心大膽地在這兒住了下來。

炖兔肉的香味讓每個人都垂涎三尺,齊英兒再山頂坐了一下午,身體也早已疲憊,也早就飢腸轆轆。面對一碗香噴噴熱騰騰的肉湯,早已忍不住,拿起勺子先喝了一口。一口下去,燙的自己又噴了出來,噴到了一旁地上,逗得洛兒咯咯直笑。

“英兒哥,你太着急了,要吹一吹才能喝。像這樣”說著,洛兒拿着勺子,舀起一勺,放在嘴邊,輕輕吹着,然後雙唇慢慢靠近勺子邊緣,慢慢喝了下去。

“太好喝了!”洛兒開心大叫道,“太好喝了,白先生,你做的兔肉湯太好喝了。”

凌全非看到洛兒如此喜歡自己做的兔肉湯,臉上也洋溢一種慈愛的幸福的笑容。用手比劃比劃,意思是讓洛兒嘗嘗兔肉。

洛兒夾起碗里的一塊兔肉,依然放在嘴邊吹了吹,然後一口咬了下去,咀嚼一番,咽進去之後又是一聲讚歎:“好吃好吃!太好吃了!”

叮咚也忍不住,開始品嘗起來,凌全非瞧了瞧齊英兒,笑着比划著,讓齊英兒繼續吃。齊英兒這次不再心急,而是一口一口慢慢品嘗起來。

只消半個時辰,一鍋的兔肉湯,兩隻兔子就都被四人吃得乾乾淨淨,連一滴湯也不剩下了。

齊英兒吃過之後只覺得渾身發汗,舒暢至極。吃完之後,洛兒和叮咚又是一陣談笑,齊英兒看着,聽着,想着,笑着。

忽然他有一種感覺——他好想時間就停在此刻,不再變化,所有的事情都讓它慢下來吧,讓自己好好享受這片刻歡愉。

這種似曾相識的家的感覺,是他很久沒有體會過得了。

而其餘三個人——洛兒、凌全非和叮咚,他們甚至有可能根本從未體會過家的感覺,就已經在和亂世江湖上漂泊了。

想到這兒,齊英兒竟有些同情他們。

之後,洛兒開始帶他們玩起了遊戲——猜銅板,正反兩面隨便猜,猜中之後可以想起他三個人提出任何問題,其他人不得不老實回答;若是猜錯了的話,就必須接受其他三個人每人一個問題,同樣也不準不回答或者說謊。

洛兒自告奮勇:“我先來猜!”

凌全非將一枚銅板高高拋起,幾個人的目光都隨着被高拋起來的銅板墜落,凌全非忽然一拍手,將銅板夾在了兩掌之間。

洛兒一本正經地思考一下,然後說道:“我猜——正!”

凌全非將手一挪開,在他手心了的銅板是反面朝上。

叮咚笑道:“好呀,出師不利,你可要願賭服輸呢!”

“當然哩,我才不會耍賴。”洛兒道,“你們問吧。

“先從你來吧,你先問。”叮咚對齊英兒說道。

齊英兒忽然有些緊張,道:“我?我”

“對啊,你先問,剛才說了,想問什麼都行,她必須老老實實回答你的。”

齊英兒瞧了瞧洛兒,發現她比自己還要顯得緊張,臉都開始紅了起來。

洛兒吃吃道:“英英兒哥,你問吧。”

齊英兒腦中一片空白,他實在不知道該問些什麼,憋了半天,終於問道:“你多大了?”

洛兒立馬回答道:“我十二歲,和你一樣大。”然後噗嗤一笑。

叮咚似有些抱怨語氣道:“什麼呀,你這算什麼問題。”

齊英兒撓了撓頭,不好意思笑道:“我沒玩過這個,所以還不太會。”

叮咚嘟囔道:“這有啥不會不會的,看我來問。”她一臉陰險地問道:“洛兒小妹,你喜不喜歡這個人啊?”

齊英兒看着叮咚纖長的手指指着自己,有聽到她的問題,頓時也是面紅耳赤,連看都不敢看洛兒一眼。

洛兒比他好不到那裡去,聽完這個問題,一直埋怨叮咚過分。

叮咚則嬉笑道:“這是你要玩的遊戲,可不準耍賴哦,必須回答,而且必須說實話。”

洛兒只覺得臉像被火烤了一樣,他看了看凌全非,後者只是微微笑着,溫和的眼神從未變過,她又瞧了瞧齊英兒,他正低着頭,摳着自己的手指。

叮咚繼續不依不饒地問道:“怎麼怎麼?快說呀?喜不喜歡他?”

洛兒盯着叮咚,心裡又急又羞,直咬着自己的嘴唇遲遲說不出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