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推開了一個縫隙,一顆小腦袋從外面伸了進來,眨着靈動的眼睛,瞧着鄭安宴。
楊氏看到那張臉的時候,手裡的拳頭握得更加緊了。
真的是鄭景寧。
鄭景寧居然沒有去和三皇子私會!
楊氏覺得有些不對勁,鄭景寧突然看了她一眼,楊氏背後一寒,莫名覺得那雙眼睛帶着一絲不善。
等她再看的時候,鄭景寧的目光已經移開了。
是她看錯了吧,鄭景寧怎麼會用那樣的眼神看自己。自己對鄭景寧有幾分假意的好,鄭景寧還把她當親生母親呢。
“爹,景寧進來了呀。”
景寧推開門就走了進來,手裡端着一個盤子,放在了桌子上,就朝着鄭安宴撲了過去,撲進了鄭安宴的懷裡。
景寧仰着頭看着自己的父親,他身着月白色的長袍,勾勒出挺拔的身形,面容俊朗,氣質文雅。
這是年輕時候的父親,看向她的時候,眼神里不自覺帶上一絲柔情。
“爹。”
“爹……”
景寧喊着,眼淚就落了下來。
上輩子,和父親徹底決裂,父親每次看到她都是憤怒和厭惡,每次她叫‘爹’的時候,父親都是冷着臉道‘不要叫我爹,我沒有你這樣的女兒’,再到後來,父親乾脆避而不見了。
直到死,她都未曾見到父親一面。
能趴在父親的懷裡撒嬌,這種感覺真好。
鄭安宴愣了一下,看着可人的女兒,心有些軟,但是想到之前的事,臉就板了起來。
“你還知道我是你爹啊,不是有了情郎就忘了爹嗎?還來看爹這個老東西做甚?”
景寧的眼淚瘋狂地流了下來,很快就浸濕了他的肩膀。
鄭安宴捧着她的小臉,小臉紅彤彤的,漂亮的眼眸里滿是淚水,心一下軟了。
“爹,對不起,是女兒魔怔了。爹在女兒的心裡是最重要的。爹,景寧不要嫁人,一直陪在爹的身邊怎麼樣?”
鄭安宴看着她小臉哭得眼眶紅紅的,心疼極了,連忙用手帕去擦她的眼淚。
“傻孩子,怎麼能不嫁人呢?”
“女兒就想陪着爹,爹,女兒剛去廚房盛了父親最喜歡的羹湯。爹喝了,就原諒女兒吧。”鄭景寧捧着羹湯,直接跪在了鄭安宴的面前。
這一跪,是為她上輩子的不懂事,這輩子,她肯定會好好孝順父親的。
鄭安宴嚇了一跳:“罷了罷了,為父原諒你了,快起來。”
鄭安宴心裡最後一絲芥蒂都消失了,父女哪有隔夜仇,更何況女兒知錯了,還這般誠心道歉,他哪還會再計較?
這父女情深的樣子,落在楊氏的眼裡,就像一根刺。
她怎麼也想不通鄭景寧不是去會情郎,而是來見自己的父親。
她做的那些事,都白費了嗎?
景寧突然轉過頭,看了楊氏一眼。
楊氏身上穿着一件黃色的薄裙,勾勒出窈窕的身材,面上抹着淡妝,明眸皓齒,風韻動人,只是眉目之間帶着一些算計,有些小家子氣。
在她和父親關係決裂的路上,一直是鄭休寧的母親楊氏在推波助瀾。
楊氏這人並不簡單。
父親是在揚州任職的時候認識楊氏的,彼時,母親有舊疾,沒有陪同前往,楊氏是商戶女,和母親長得有幾分相似,對父親有些愛慕,不知怎麼就爬上了父親的床。
父親歸來的時候,並沒有帶回來楊氏,和母親依舊恩愛如常。母親去世後,父親並未續弦。直到兩年前,楊氏帶着鄭休寧找上了門。
或許是心存愧疚,或許是覺得丞相府該有一個女主人了,父親便有意將楊氏抬進門。
只是在父親心中,景寧一直是排在第一位的,在這之前,便問了景寧的意見。景寧若是不願,楊氏和鄭休寧都進不了門。
母親去世的時候,景寧年紀尚幼,沒有感受過母親的愛意,楊氏在府中待了一段時間,對她很好。
景寧看着她們孤兒寡母,便點了頭,卻沒想到引了豺狼進來。
前世,她懵懵懂懂的,一直覺得楊氏對自己好,鄭休寧和她親厚,直到她被打入冷宮,才一點點回味出來。
楊氏看似對她好,其實一直在挑撥她和父親的關係。
比如趙郢的信箋為何還能送到她的手裡呢?
當然是楊氏的幫助了。
她既然重生歸來了,就不能讓楊氏好過。
“姨娘是不想景寧來看父親嗎?”景寧眨着天真的眼眸,看着楊氏。
楊氏嚇了一跳:“怎麼會?”
“景寧一進來,姨娘就一直瞪着景寧,景寧還以為姨娘不喜歡景寧了呢。”景寧一派天真無邪道。
鄭安宴板著臉道:“景寧,你姨娘一直在擔心呢,怎麼會不喜歡你?”
景寧垂下了眼眸。
此時,楊氏掌管着鄭府後院,深得父親信任,又討得老太太的喜歡,她要是直接說自己死後歸來,揭露楊氏的真面目,是沒有人相信她的。
來日方長,她會一點一點揭開楊氏這張皮的。
景寧抬起頭,小臉上帶着一絲嬌憨:“景寧和姨娘開玩笑的,姨娘別生氣好不好?”
……
酒樓二樓。
少年站在窗旁。
他穿着一身玄色的錦袍,袖口處繪着雲紋,腰上系著金絲腰帶,身形高大挺拔,濃眉,眼眸深邃,稜角還未完全長開,但是已經俊美非凡,身上帶着與生俱來的貴氣。他的嘴唇緊緊抿着,盯着一個方向,像是在等什麼人。
他的手裡握着一根金釵,不知道握了多久,那金釵已經帶上了他的體溫。
趙郢閉上眼睛,腦海里就會閃過一張明艷動人的小臉,那張小臉撞在自己的胸口上,趙郢忍不住伸手摸摸。笑的時候微憨,就連吸着鼻子的動作都那麼可愛,讓人忍不住想抱進懷裡揉揉。
她看自己的眼神也是亮晶晶的,趙郢相信她也是喜歡自己的,故意落下這金釵不是暗示他繼續見面嗎?
趙郢的心像是開了花,一想到就甜滋滋的,幾乎迫不及待想要看到她,每一刻的等待都是煎熬,但是也充滿期待。
趙郢熬夜完成了太傅的功課,提前一個時辰就等在這裡。
但是,到了約定的時間,她依舊沒有來。
是有什麼事耽擱了嗎?
等到天黑,趙郢方才離去。
沒見到她,心裡空落落的。
……
景寧着實乖巧了幾日,就在院子里,吟詩作畫,做做女紅。
--
幾日後,景寧寫了一封信,折成了漂亮的形狀,遞給了碧華:“碧華,把這封信想辦法送到三殿下的手裡,我想約三殿下明日此時,在飄香樓見面。”
“小姐,您怎麼還去見三殿下!”碧華有些急。
清月聽到她們的對話,立即湊了過來,眼睛滴溜溜地轉着。
“要奴婢說還是三殿下好,那般清俊的人物,又對小姐好,哪裡是蕭家那個莽夫能比的?據說蕭家的莽夫人高馬大的,徒手能將人撕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