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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魁現下才知曉,為何二叔方崇嶺明明學識、武功都屬上乘卻在家族之中默默無聞,還有小叔祖方載德也是驚才絕艷之輩,卻也是終身不娶,年老後便退隱到敬賢堂中不問事世。

原來他們不是無能,實是不能!

守着這個與太宗的約定,方氏族人留下最傑出之輩等待着為皇帝所用,為江山社稷進忠,他們守了一世也沒有等到,卻被方魁等到了!

此時的方魁心中又是迷茫,又是忐忑,卻又隱隱几絲興奮,

男子漢大丈夫生於世,總要一展所長,如今有了讓他施展之處,怎能不欣喜!

轉頭又瞧了瞧妻子嬌美的臉龐,

只是……若是真有動蕩,這妻兒老小卻是心頭的挂念啊!

……

不說方魁那邊如何心思起伏,這頭侯德寶與小乞丐卻在卧龍鎮上尋了一處人來人往之地坐了下來。

這一老一少的乞丐,老的便不說了,那小的雖是臉上瞧不出真容來,但一雙眼兒卻是黑白分,笑起來兩排整齊的牙露在外頭,眼彎齒白瞧着很有幾分討喜,有那善心的便過來扔上幾個銅板到地上。

有一便有二,不多時小乞丐面前便多了那麼二十來個銅板兒,小乞丐哈哈笑着,得意洋洋的斜眼瞥了侯德寶一眼,一面收攏地上的銅板兒一面笑着連連作揖,

“多謝大爺!多謝大爺!”

那邊過來兩個挎着籃的婦人,見了小乞丐不由上下打量,

“嘖嘖!瞧這孩子……可憐見的!”

一個伸手自籃里拿了一個餅出來,

“好孩子……給!”

另一個摸了兩個銅板出來給了他,

“這孩子小模樣細看起來還挺招人的!”

“是么!是么!我瞧瞧……”

兩人盯着小乞丐一通瞧,小乞丐只覺背後汗毛都立起來,卻不敢得罪了“金主”只能嘿嘿憨笑着,取了餅過來掰了一半給老乞丐,

“吃!”

借了遞餅的空當,半轉了身子,躲過婦人們打量的眼神兒,兩個婦人瞧着都掩嘴兒笑,

“喲喲!還害臊呢!”

兩人直起身自顧自說話道,

“這孩子長得倒有幾分似宋老頭那被燒死的大孫子,笑起來眼兒彎彎的……”

“若真是宋家人還好了,那宋老頭也真是可憐的,小兒子早年離家一去不回,大兒子一家又在三年前的大火里燒死了,只留下一個孤老頭兒,日日坐在門口盼著兒子回來,我瞧着怕是有些瘋顛了!”

“可不是么,前頭一回還追着人家一個過路的外鄉人叫兒子,若不是鄰里們出來得快都要被人打了!”

“是啊!他也是可憐的,也不知他那小兒子,如今是死是活,若是還活着怎不回家來瞧一瞧!”

兩人說著話漸行漸遠,侯德寶聽着聽着卻是雙眼發亮,一拍小乞丐的頭,

“得嘞!小子,我們有落腳的地兒了!”

當下拉了小乞丐起身往巷子里鑽,遇上了人便打聽,不幾下便問出了臨水巷的所在,兩人沿着巷子往裡走,果然在第三戶院門口瞧見一個白頭髮白鬍子的老頭兒,柱着拐坐在門前石墩上打盹兒。

侯德寶左右瞧了瞧,卻是幾步上前一把抱住了老頭兒的大腿,朝天打了一個響便哭了起來,

“爹啊!爹啊……我回來瞧您老人家了!”

那老頭兒原睡得好好地,被侯德寶這麼一嗓子弄得一個激靈猛然驚醒過來低頭一瞧,卻見一個蓬頭垢面,衣衫襤褸的人抱着他叫爹。

老頭兒遭家中大難,神智一時清醒一時糊塗,先是愣了愣,歪着腦袋打量了侯德寶半晌,

“你……”

侯德寶哭道,

“爹啊!我是您兒子啊!”

他那臉上髒得一塌糊塗,老頭看了半天好像才醒過神兒來,抱着侯德寶哭了起來,

“小二啊!你……你可回來了!”

他自大兒子一家葬身火海,便孑然一身,無依無靠,心中唯有念着離家的小兒子可寄託,日日坐在門前幻想著兒子能迴轉家門,現下突然有一個人到了面前叫爹,他也分不清這是真,還是在夢裡想見!

眼前這個人瞧着眉眼好像有那麼幾分相似,卻又好像半點不似,老頭兒暗想,

我兒離家這麼多年,容貌總歸要有些變化的,心中實在想兒心切,便自家在那容貌上加了幾分,不像也像了!

“我的兒啊!你可回來了!”

侯德寶做戲自是做全套的,抱着老頭兒哭道,

“爹啊!我好想你啊……爹啊!兒子回來了!”

“父子”倆在這處抱頭痛苦,倒真是情真意切,哭聲震天,小乞丐那裡還不明白侯德寶的打算,不由翻了翻白眼立在一旁心中暗道,

“這死老鬼莫非有亂認人的毛病,前頭要認我做徒弟,後頭又要認個老頭兒做爹,趕明兒莫不是還要在外頭拉一個娘回來?”

侯德寶一轉頭正瞧見小乞丐沖他翻白眼,暗暗瞪他一眼,起身過來拉了小乞丐道,

“爹啊!這是您孫子……”

“啊……”

小乞丐聞言沖他怒目而視,老頭兒卻是樂開了花伸手去拉小乞丐的手,

“孫子……這是我孫子……”

小乞丐衝著侯德寶齜牙,侯德寶卻是笑眯眯一手搭在他肩膀上頭,伏下身在他耳邊悄悄道,

“臭小子,這卧龍鎮里多是相識的鄉鄰故舊,我們兩個外人要在這處落腳,容易被人懷疑,最好便是能隱身在百姓家中,你若是還想在這處呆下去便給我識相些,這老頭兒鬍子一大把了,你叫一聲阿爺也不吃虧,難道你還要乞討一輩子么!”

說罷暗暗一捏小乞丐的肩頭,趁他痛得一咧嘴時,後頭膝蓋骨一抵,小乞丐撲嗵一聲跪到台階上頭,疼得他那眼淚兒都快下來,

“好孩子,快叫阿爺!”

小乞丐咬着牙還要硬撐卻被侯德寶又一下打在後腦上頭,

“阿……阿爺!”

莫名其妙竟做了人家孫子!小乞丐氣得咬牙切齒,侯德寶這時那裡管他,過來扶了老頭兒道,

“爹……爹……我們回屋裡說話!”

老頭兒聽了忙點頭道,

“好好好!回屋說話,回屋說話!”

這廂歡喜得鬍子連抖,一手拉了小乞丐一手拉了侯德寶便進去院子。侯德寶沖小乞丐遞了一個眼色,後者回身關上了大門。

兩人進到這院子裡頭來,瞧着眼前的房子卻都是吃了一驚,

“這……這……這房子跟外頭破廟也差不了多少吧!”

這房子先頭受過火燒,一大半的屋頂都塌了,只剩下一小半兒還勉強支撐着,院子裡頭一片凌亂,破磚爛瓦堆了一地,四處一片殘敗。

老頭兒領了他們往偏房去,兩人進去一看,那裡頭有隻得一個空架的床,上頭沒有幔帳,鋪了補丁疊補丁的一塊布在稻草上頭用來睡人。

床旁邊用破磚支了一個灶,上頭放着個陶罐子,想來是平時煮食之處,屋子裡頭又暗又潮,一股子怪味兒瀰漫。

老頭兒這時才發覺自家這處實在不能見人,不由搓手道,

“兒啊!前頭房子燒塌了,爹也沒錢修,這幾年也是越發的懶了,也沒有收拾收拾,倒讓你回來連站腳的地兒都沒有了!”

侯德寶與小乞丐沒想到這老頭兒雖是有個家但倒與他們在外頭做乞丐一般慘,不由心頭有些發酸,侯德寶笑着應道,

“爹說那裡話來,那有兒子嫌爹的,您瞧瞧兒子如今這樣兒,還怕爹爹您瞧不上兒子呢!”

老頭兒一手拉了侯德寶一手拉了小乞丐,

“好孩子,爹前頭是因着你大哥他們去了,你又沒有回來,心裡挂念着你們無心做事,現下你回來了,爹便重拾我們老宋家的手藝,擔了擔子出去賣,總能養活我兒我孫子的!”

侯德寶見這老頭一副顫巍巍都站不住的樣兒,還想着做活養活兒孫,任是他久歷江湖見慣世事也忍不住鼻頭髮酸,抬手抹了一把臉道,

“爹……爹……那能還讓您操勞,應讓兒子來供養您才是!”

老頭兒聽了喜道,

“果然是當了爹的人,懂事兒了,當年你便不願跟爹學做餅,一心要出去闖蕩才離家的,如今是想通了,願意做啦?”

侯德寶點頭道,

“爹……前頭是兒子不聽話,出去吃了苦頭,如今知道錯了,兒子跟着您學手藝,以後我來養您!”

老頭兒聽罷喜得不知如何是好,一把抱過一旁站着的小乞丐拍着他背道,

“好孩子!聽到沒有?聽到沒有?你爹出息啦!”

小乞丐仰起臉沖頭頂上黑漆漆的屋頂翻着白眼,

這還沒怎麼著呢,就覺着你這假兒子有出息了!

幾句話便能將你哄得團團轉,這老頭兒真是個傻的!

心裡暗暗罵侯德寶太過無恥,欺騙老人家,卻還是不忍讓老人家掃興,笑着點頭應道,

“您放心!爹一定會養您的!”

老頭兒歡喜的瘋了一般,忙張羅着給兩人備吃食,只是這屋子裡只角落處放了一個焉癟癟的布口袋,裡頭有半斤糙米,還有幾把外頭晾的腌菜,其餘那還有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