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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琬沒有料到陳王居然就這麼放放心心地跑了。

不是說是真愛嗎?難道就沒有點放不開捨不得的心靈感應?居然就這麼相信她這個“頭一回”見面的陌生人?

現在,她無比後悔一時衝動跑來攪這灘感情的渾水。

莫說現在不是談情說愛的時候,就算是,她也不該用這種方式截斷陳王的命定姻緣。

不論輸贏,她薛琬都要坦蕩。

但既然已經將此事攬在身上,這燙手山芋就不得不硬着頭皮接下來了,還得管到底。

她心內暗自懊悔,但面上卻也不能顯露分毫。

只能訕笑着回頭,“呵呵,既然姑娘無處可去,便先在醫館安頓下來可好?這裡坐堂的大夫不錯,也好方便姑娘養傷。”

她又指了指崔麗麗的右手,“姑娘手受了傷,生活上難免有些不便,我等會兒便雇一位大嬸過來照看你。”

崔麗麗果真人淡如菊,不爭不吵也不鬧,安靜地聽着薛琬的安排,毫無異議。

大約是看出薛琬有要離開的意思,她輕啟朱唇,柔聲問道,“公子明日還會再來嗎?”

這聲音清麗溫婉,帶着幾分怯生生的忐忑,讓人不忍拒絕。

薛琬擠出五分笑容,“自然是要來的。”

她咳了一聲,“這裡我已經打點好了,姑娘還請安心住下,我明日再來。”

將話說完,她逃也似地離開。

蕭然見陳王離開,知道薛琬不過多時也要出來,便讓車夫將馬車停在了醫館門口。

果然,不過小半柱香的時間,薛琬便從裡面匆忙出來,神色倉皇,像後面被洪水猛獸追趕一般。

他皺了皺眉,伸手將人拉上。

馬車徐徐駛出,蕭然問道,“發生了什麼事,怎麼這樣慌亂?”

薛琬捶了捶自己的腦袋,滿面沮喪之色,“真是不該!總之,就是做了件傻事。唉!”

下一瞬,她的目光忽然清明起來,“幫我去查一個人。”

蕭然點頭,“嗯。”

他不知道醫館內發生了什麼,儘管好奇地要死,但她既然不想說,那他就不再問。

與薛琬相處的時日雖然不算多,但他早已經找到了他們之間最舒適的相處之道。

她閉口不談,他就絕口不提。

只不過,胸口的痛感卻是更厲害了。

他與她相識以來,所見皆是她自信大膽雷厲風行的模樣。她像是無所不知的智者,將世間萬物都掌握在自己手中,翻手為雲,覆手為雨,何曾有過此刻這樣的苦惱懊悔?

原來,坊間那些奇情故事裡說的都是真的。

情之一字,最為傷人,能將無堅不摧的勇士變得軟弱,能讓最明媚艷麗的美人黯然失色。

而他又何嘗不是如此?

蕭然的眼神微微有些黯淡,但很快就又重新燃起了光亮。

他沉聲對着薛琬說道,“龍虎拳館到了。”

拓跋祐面色不善地望着眼前這對丰神俊朗的男子,眼神滿是陰戾。

“在下平生最厭惡虛假偽善之徒,這位公子,或者說我該稱您梁小姐?在下實在不知道,您這樣戲耍本人是什麼意思?”

他身為被鮮卑驅逐的王族,能憑一己之力在盛朝的皇城生存紮根,靠的自然不是運氣。

所以,--

在接下那八百兩銀子之後,他便派人去跟上這輛馬車。

期間自然跟丟過一回,但好在他的人堅持不懈,重又將線索找了回來。

送回的消息讓他震驚,同時又無比震怒。

這位梁小姐搖身一變成了男人不提,居然還捲入了京兆府尹的殺人案件,進出福林公主府。實在是……

他拓跋祐想要賺錢確實不假,但這有一個前提。隱姓埋名在皇城生存的根本,是因為他的低調。

但托他鏢的客人卻是如此地高調,像長袖善舞的蝴蝶,到處招惹是非。

總有一天,想要他不好過的人會因此找上他。

這簡直太讓他頭疼了!

拓跋祐從懷中取出那四百兩定金,“閣下的銀子,請恕我沒有能耐拿。你們既然來了,人,就自己帶回去吧!”

薛琬輕輕一笑,並沒有將銀子取回。

她毫不客氣地在拓跋祐身旁坐下,自己斟了一杯茶水,“嗯,明前的龍井,果然好香。”

閉口不談走人的事。

拓跋祐面色更寒,若不是保留着最後一絲皇族的涵養,他恐怕要親自開口請他們走人了。

他語氣低沉,“閣下,是聽不懂我說的話嗎?那個叫駱真的小哥,還請你們帶回去。這鏢,我不接了。”

薛琬挑了挑眉,“哦?真不接?”

她笑着指了指桌上的那封銀子,“祐老闆若真的不肯接我們的鏢,倒也不是不可以。只是,這點銀子怕是不夠哦。”

拓跋祐皺了皺眉,“你說什麼?”

薛琬從懷中摸出一張紙片來,笑眯眯地遞過去,“祐老闆還記得我們簽過托鏢的文書嗎?”

她頓了頓,“托鏢局運貨,需要簽署文書,以作憑證,這可是盛朝官府規定的事。你這裡雖然是個拳館,但也乾著鏢局的勾當,自然也有這麼一條規矩。”

拓跋祐點頭,“我們之間確實簽過文書,這不假。但這又怎麼了?”

這是這行的規矩,所謂的文書,也不過就是標註一下是什麼人託了什麼鏢,去往哪裡,定金多少,鏢銀幾何。

一個憑據罷了。

他們做這行,全憑一個信譽,客人認的也是招牌,誰還在乎那什勞子文書?

薛琬笑着說,“祐老闆還是親自看吧,最後幾行字可千萬要看仔細一點。”

拓跋祐在盛朝日久,對盛朝的文字已算得上精通,親自看了一遍。前面都與素常所用的文書一般無異,但直到最後幾行時,他面色驟然變了,“你!”

只見用慣了的文書模版的最底端,不知道何時多了兩行字,“若是龍虎拳館毀約不履,除了要將定金退回,還須當賠償本趟行鏢價值的雙倍,即賠償金為一千六百兩銀。”

這是什麼時候出現的條款?

他怎麼就完全沒有印象?

薛琬此刻是年輕公子的打扮,她原本就生得極美,稍作修飾,就成了美男。

聽聞拓跋祐幾乎要吐出血來的質問,她嘴角微翹,俊逸非凡,簡直令人如沐春風。

但說出來的話,卻是冷酷無情的,“白紙黑字,落款為真。是祐老闆沒有仔細看清文書就簽了自己的名字,怎麼,現在倒要怪我沒有事先提醒嗎?”

她頓了頓,“我行事還算爽快,若是祐老闆接不了我的鏢,那就賠我一千六百兩銀子,我拿了錢立刻帶着駱真走人。若是賠不出銀子,那麼……就算再委屈,恐怕也要勞煩祐老闆繼續走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