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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寶跟楊威兩人把二胖一頭塞進車子,他麻木得像是一頭死豬。

金老頭還是像往常一樣,嫻熟的滑動方向盤,腳上油門一腳踩到底,車子瞬間轟地一聲發動起來,就像他們剛才一樣拚命奔跑起來。

看着遠離的火車站,逐漸來到居民市區,身心被少有的安全感包圍,透過室內鏡也看到金老頭滿意的笑臉。

金老頭看着窗外飛速過去的景色,不自覺的哼唱起《少年游》來:

“美人如此多嬌

英雄自古風流

紛紛擾擾只為紅顏半點羞

給我一杯酒烽火幾時休

喝完這杯一切再從頭

江山仍在人難依舊

滾滾黃沙掩去多少少年頭

悲歡是非成敗

轉眼成空

……”

金老頭唱的正嗨時候,大寶心頭一股莫名的火冒起來,像是哪裡激怒他的一樣,怒髮衝冠的朝他吼道:“你煩不煩,到底能不能閉嘴?”說完腦袋往窗外一偏。

“好好好……唱得不好有人不願意聽,那我還不得閉嘴啊,哈哈哈……”金老頭依舊不緊不慢,他的樂觀讓大寶頓時就軟了下來。

反正二胖是沒有力氣說話的了,全身都疼,就連張嘴都會覺得疼。

楊威知道大寶心情不好,因為他自己心情也不好,被打成肉醬,誰要是心情還好得起來,那除非受虐變態到極致。

大寶退一千步一萬步想,金老頭也是年過半百的人,馬上就要入土為安,但每次見到他都有不一樣的精神面貌,似乎他每天都會容光煥發。

若不是一個樂觀的心態,他會越活越年輕么?

“金老頭,你到底什麼鬼?是誰叫你在車站門口等我們的?還有,你一路跟着我們到底有啥目的?我看你不像只是一個開出租的司機。”大寶還是忍不住要問。

不過他一次性問的問題太多,金久隆一下子回答不上來,就故意忽悠說:“我說過,我跟着你們,是說明我們之間有某種緣分的嘛,你看哪一次有危險不是我救了你們?要不是緣分,我能走到你們身邊嗎?不會,所以說啊……”

“你說人老了是不是都會變得囉嗦,你能回答重點不?”大寶想要對他好一點不發脾氣的,可他倚老賣老實在讓人不得不大聲說話。

金久隆在心裡掂量一下,覺得還是不能對他說真話,又繞開說:“我覺得現在的重點是,你們這位兄弟好像撐不了多久啊!”

這雖然是重點,也是事實,但實話就是難聽,難聽得有點刺耳,大寶一時口快,什麼都罵了出去:“你才撐不住,你才要掛了,二胖要有什麼意外,我掘地三尺也要把那伙人找出來……”

他的態勢像是在發誓,二胖雖然不能起身跪拜感謝他的恩情,但在心裡已是暖暖的,有這麼個兄弟,死了也值啊,不,還不能死,還有圓圓在等着自己呢。

楊威在一旁前後思索到底是誰在指使整件事情,但他們之間的對話實在氣焰囂張,有些快要炸裂開的一樣,要是在降火不下去,可能發生不想看到的事情。

“大叔,你手上戒指哪兒買的?好像很精緻的樣子,我也……”楊威終於找個借口插上嘴,以為可以轉移他們的話題和注意力。

可鬼知道這戒指的事情,好像觸碰到金久隆心裡頭埋藏已久的炸藥桶一樣,一個急剎車停了下來。

“醫院就在對面,自個兒進去,等你們啥時候有錢了,就把車費給了,還記得欠了我好幾次不?”金久隆表情嚴肅,不像是在開玩笑。

大寶愣是沒有反應過來,翻臉就跟翻書一樣,眉頭一皺說變就變。

“別啊大叔,我們只是……”楊威還想要辯解,要他把自己送到醫院門口,二胖這樣子要是再折騰可就要散架了。

“下車!”可金久隆依舊這面癱樣子不給好臉色。

也罷,這是考驗二胖骨骼驚奇不驚奇的時候了,散架就散架吧,要是再不下車,人家傳呼機裡面一喊,車友隊都來了,他們還有什麼能力再次動手。

“靠,這年代什麼人都有,”大寶站在風中抱怨,“把你捧起來的目的就是能把你一次性摔死。”一腳踢在路燈桿上面,疼得直咬牙,啊……

望着金久隆出租車遠去的背影,楊威喃喃感慨道:“果然是箇中高手!”

“啥,你說啥,就他那一把老骨頭也是高手,我只要一成力氣就可以把他撂倒……”大寶說到此處,楊威用一種質疑眼神看過去,上下打量他一番,意思就是:這會兒吹牛這麼牛逼的,怎麼還被打成這幅熊樣?

大寶明白楊威什麼意思,咽了口口水改口說:“要不是看在他一把年紀的份上,我早就……”

他沒把“早就”後面幾個字說出來,就是要故意的留一個懸念,這是吹牛逼的最高境界,一切都有可能,讓別人猜去吧。

金久隆會在一氣之下將他們扔在路邊,自己一踩油門揚長而去,這在楊威意料之中,楊威猜到他在掩飾自己,確切地說,是在掩飾自己手上戒指的事情。

二胖是如了金久隆所願,一下車就被拖進去醫院,他被打得不成樣子,但沒有到一瞪眼就嗝屁地步,不過醫藥費花了不少。

這回跟他老爸要錢,借口可就不只是每一次都要給女朋友墮胎,而是實話實說,就說自己喝醉了打架。

不過這打架很有名堂,首先是自己對手沒素質,說自己很笨很蠢很傻蛋,然後又開始罵娘,罵娘還不夠的,最後把他老爹給罵上,二胖出手是為了維護他老爹的名義和尊嚴,所以在他空中,這場戰鬥機會成了正義的戰爭。

不管他老爸相信還是不相信,反正這一分鐘給他爹說明理由,下一分鐘,二胖手機裡面就來了短信,錢,到賬了。

不過這錢二胖是沒福分花的了,只有躺在病床上看着窗外的明月,不是想着老爹如何的想法,而是想着,圓圓是不是到家了?

第二天,二胖就出院了,這不在他意料之中,因為二胖他老爸來了,開着一輛不算高端,但成功人士必備的轎車。

他老爹找人來把二胖的鋪蓋捲兒全部裹起來,一大蛇皮口袋整個塞進後備箱,立即就準備出發。

王老爹微微發福,即使一隻手撐住下巴靠在床邊,顯得很睿智的樣子,那也依舊是冷峻嚴肅的,看來這件事情把他惹毛了。

大寶害怕二胖這一去就再也沒法見面,想想彼此也都怪可憐的,這才大一就被退學,難道他以後真的要回去繼承家族企業的?說好的一起闖天下,打拚自己事業的呢?

“叔叔,你聽我說,這件事情絕對不能怪二胖的啊,他是無辜的,我們都可以作證。”大寶竟然一時沒有忍住,一頭竄上去可憐兮兮的解釋。

但這解釋就像在抹黑二胖,都是小屁孩兒,人家老爹可是成功人士,就他們那點小把戲,都是人家穿開襠褲時候玩的,那還不被一眼看穿的。

“人生吶,總得結識一些朋友拉你一把,可是有的人吶,他把你往上拉,可是有的人吶,他把你往下拉。在你落井的時候還給你扔幾塊石頭,離開的時候還不忘蓋上井蓋,二胖啊二胖,你說你活在這樣的時代是多麼幸運?”

他老爹說話慢吞吞的,可是字句真言,帶着些許諷刺,接近於社會現實的血粼粼,可大寶半句沒聽懂他到底啥意思。

大寶靠在車窗邊上眉頭皺成一團,一遍遍回想思索他要表達的是什麼鬼,自己該怎麼樣回答?

坐在副駕駛座位上,頭上手上纏滿繃帶的二胖,不停地朝大寶擠眉弄眼,但絕對不是暗送秋波,而是一種叫他停下來的暗示。

可大寶平時跟他挺有默契的,但這種默契在他老爹出現的時候,似乎瞬間轉移到他老爹身上,看來果然是親生的。

“叔,我跟二胖都還小,你可不能這樣就叫他輟學,我知道你們家家底深厚,也不能叫他沒有經過任何磨礪就去繼承您的事業,那樣我會害怕他會憎恨我一輩子。”大寶今天廢特別多,言多必失這個道理他是完全忘到後腦勺。

“恨你一輩子是幾個意思?難道他不是為了我的名聲才替我大打出手的嗎?難道你兩個好基友還有什麼瞞着我的?”他老爹馬上就反應過來。

聽到“好基友”三個字,大寶就覺得他爹好潮,按他這個年紀,不應該說“生死兄弟”的嗎?

大寶對不上口來,旁邊一直沒有開口的二胖,眼看大寶就要被他拆穿,接過嘴來說:“哎呀我說爹啊,你不就一次生意虧本被人坑了么,也不是第一次,每次都說那些高深的感慨,讓人覺得你很有文華的樣子。”

“可這一次是完全破壞性、毀滅性的的啊,”他老爹被一語說穿,一拍方向盤說:“算了,你們小屁孩兒也不懂,留在原地只會被風吹,走了走了……”

大寶臉上一個笑臉,趕緊的補充說:“原來你是自己失敗,不是要二胖退學,那就是說他下學期還可以繼續來上學的啦,那就好……”

二胖爹懶得理他,踩動油門開始向前推動,可是他那看起來還比較光鮮的轎車,走起路來一頓一頓的,走一步停一步。

遠處傳來二胖抱怨聲音:“你那麼多車,幹嘛要開這輛來?臉都被你丟光了。”

按照他老爹話來說,這就叫做,人生得意須盡歡,生意虧本開破爛,活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