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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擔心那位嬌滴滴的小警花?她叫江雪對吧?我看過她的警徽。不要擔心了,你別老覺着人家弱不禁風的,實質在警校里早經過十二門單科培訓,十二門警察必備技能一樣不缺。大陸的警察培訓工作比美國那邊的培訓更科學,更實用好——了,還是關心關心自己的處境吧?我們這樣黑燈瞎火地奔到反賊坑去,要不就撲個空,要不就成了肥豬拱門白送死,還是想點別的高招吧?”那女子又說。

我的確為江雪擔心,當她將礦泉水遞給身在囚籠中的我的時候,這種微妙的心理聯絡就已經產生了。

若非如此,我又何必在醫院裡救她?同樣,現在拋下她,也是一種更具深意的保護。

我坐正了身子,在車子的導航儀上點了幾下,輸入“反賊坑”的名字。雖然那地方現在的名字已經改為“大坑村”,但其老名字依舊能在導航軟件里顯示找得到。

“不用導航,我認識去那裡的路。”那女子笑着說。

“我是怕你再次領着我誤入歧途。”我語帶雙關地說。

女子笑彎了腰,從方向盤上撤下左手,使勁捂着肚子。

這不是句玩笑話,而且就算是玩笑話,也不至於如此發笑。

她笑夠了,重新用左手握着方向盤,向我伸過右手來:“我,桑晚魚,不是‘莫道桑榆晚’的‘榆’,而是——一條桑林里晚上的魚。”

我的臉微微一紅,對方用古詩中的句子來闡述自己的姓氏,一定是偷聽了江雪介紹自己時的話,此刻故意效仿。

“龍飛。”我也伸手,與她相握。

“昔日銅鑼灣的小天王‘龍少’,大名鼎鼎,如雷貫耳,遠在美國,也被閣下的大名給刷屏了。不過,沒想到真正見了面,卻低調到令人不敢相認。世事無常變化,人生浮沉難捱。我要是告訴港島的朋友們說在敦煌看到了昔日的‘龍少’,她們肯定想不到,你會是現在的樣子!”那女子深深地喟嘆。

我無意為自己的身份變化而傷春悲秋,到敦煌來尋根,是我自找的,也是自願的。

昔日銅鑼灣之龍少,已然非我。

今日敦煌之龍飛,方是我生命的真實啟迪。

“桑小姐,我對你只有一個要求,從現在起,最好不要有任何致命殺戮。如果你控制不住自己的殺人技藝,那就把工作推給我,由我來完成。我必須向你反覆重複,這是在大陸境內,沒有人像大間諜零零七那樣持有殺人執照。只要你動手殺人,不管殺的是什麼人,都會成為重大刑事案件,給你帶來很*煩。如果不想多事,就不要動手,我說得夠清楚了嗎?”我鄭重其事地說。

桑晚魚笑嘻嘻地點頭:“收到,收到,聽清楚了,聽得清清楚楚了。我不出手,就是不給自己找麻煩,也是不給你的小警花朋友找麻煩,對了吧?現在,我只請教你一件事,我們接下來怎麼辦?是不是就這樣一路奔着反賊坑過去?”

我舉手示意,要她靠路邊停車。

只要大家能達成共識,統一行動綱領,接下來的事就比較容易了。我想做的,就是在安全屋時想到的,找律忠國想辦法。

我撥了律忠國的電話,電話振鈴兩個循環,他才遲遲接起電話。

“律導遊,我是龍飛,有事相求。”我開門見山,三句話即展開主題。

律忠國的聲音很清醒,背景音也很安靜,證明他沒在酒吧,也沒喝過酒。

“龍先生,請說。”他回應。

我以最簡單的句子描述了顧傾城現在可能遭遇的困境:“她跟一位江湖前輩去了反賊坑,我因為醫院有事,耽誤了十幾個小時才出門。現在,我聯繫不上她,怕是那邊的江湖朋友‘開宰羊牯’。你人頭熟,先把可能下手的人挨個通知一遍,要錢給錢,命留一線,等見了面,不管要多少錢,我拿錢買人——馬上打電話,馬上打電話!”

之前,律忠國給我的印象一直是貪婪無度、得寸進尺的,只要給錢,什麼都可以干,給的錢越多,他幹事的膽子就越大,永遠沒有止境。..

這樣的人,說話做事大包大攬,任何時候都能用錢收買。

只是這一次,我從他聲音里聽出了不一樣的東西:“龍先生,你是說,顧小姐冒然到了反賊坑?這這這真是太糟糕了,她也太大膽了。我馬上打電話,只要找到線索,趕緊救人,絕不耽擱!”

他沒有提到錢,從前可都是把“錢”字掛在嘴邊上的,要幹事,先定價。

“好,我等你電話。”我說。

我並沒有急於掛斷電話,而是屏住呼吸,聆聽電話彼端的背景音,仔細分辨律忠國此刻所處的場所。

“噼啪、噼啪”,輕微的炸裂聲很清晰地傳入我耳中,同時,也有一種“嗡嗡”的風聲時高時低地響着。第三種聲音就是朗聲打火機蓋子反覆開合時的“咔嗒、咔嗒”聲。

我能分辨出的有意義的聲音主要就是這三種,再有就是能夠肯定,除了律忠國的呼吸聲,現場並沒有第二個人。

桑晚魚經驗老道,看見我在聽聲,立刻關了車內空調,隨即自己也屏住呼吸,緊緊盯住我掌中的手機。

“嚴冬已經到了,春天還會遠嗎?”忽然,律忠國自言自語地念了雪萊的兩句詩。

他一定沒有注意到通話仍在繼續,才會無意中透露心事。

那兩句詩往往出現在一個人壓力最大、不堪重負的時候,才會自然而然地吟誦,以鼓勵自己,捱過嚴冬,迎來春天。

當下,律忠國能從顧傾城那裡弄到一大筆錢,如果錢都不是問題了,他的壓力又在哪裡?難不成真的是為了光復西夏國而憂心忡忡?

“打電話,打電話無論如何,這個時候,不能讓顧小姐出事,不能讓反賊坑出事”他又自言自語了兩句,通訊接着就斷了。

我放下手機,閉目沉思。

“嗡嗡”風聲代表律忠國獨處於一個封閉的地下室、地窖、地道之類的空間里,那是空氣流動偶爾不暢時產生的聲波共振。

“噼啪”聲是現代人極少能聽到並聯想到正確答案的,那是燈花炸裂聲,也就是蠟燭、油燈的燈芯燃到一定程度後,燃燒物里的雜質越積越多產生的高溫爆裂。

以上兩個答案結合,意思就更明顯。律忠國此刻身處一個地底密室中,密室中沒有電源,他手裡舉着蠟燭或者油燈作為照明工具,才會發出以上聲音。如果再加入第三種聲音,那麼我的答案會變成如下的模式——“律忠國坐在一個密室中,燭台、火把的火苗距離他的耳部很近,所以燈花炸裂的聲音雖細微,卻能被電話這端的我清楚聽到。人只有兩隻手,他一隻手握着電話,一隻手在撥弄一個打火機,下意識地開合打火機的蓋子,證明心中正為某件事猶豫不決,正是做出決定的關鍵時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