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過午膳，玉煙染問：“儀王和寧王可回來了？”

蕭玄澤道：“沒有，我返回時，他們正準備往山林深處去。”

“他們身邊都有人跟着吧。”玉煙染心裡忽然不安起來，這兩人為了太子之位斗得不可開交，如何不擇手段也不意外。狩獵之爭在山林里進行，環境隱蔽，萬一他們要耍什麼手段，後果可能不堪設想。

蕭玄澤察覺到她的隱憂，道：“都有人跟着，他們自己也明白如今是個什麼情形，不會大意，這你不用操心。”

他心裡也有不安的感覺，此次來西山，為了不暴露實力，他身邊只帶了無影護衛，一旦發生意外，會對他非常不利。

所以他選擇儘可能跟隨兩位靖國皇子行動，這樣既能將潛在危險從玉煙染身邊移走，也能讓想對他不利的人有所顧忌。

玉煙染道：“你待會兒可要去林子里？”

“一會兒去，我先睡一會兒。”蕭玄澤道。

玉煙染點點頭，心裡忽然有點遺憾，她都沒有見過他騎射時的模樣，還想趁此機會同他一道進山走走，只是她已與柔歡長公主有約，今日無論如何只得作罷了。

——

晌午過去，柔歡長公主便來拜訪，她穿了一身藕荷色騎裝，兩隻袖子和裙擺上均用五綵線綉着靈動的錦鯉，陽光下金銀絲線閃爍的光像是鯉魚游弋時晃動了鱗片，顯得趣味盎然又別緻端莊，看得出來，她的興緻很高。

玉煙染同柔歡不曾交惡，但也沒有太好的關係，柔歡替她解圍她雖然感激，但對如此突如其來的示好，她也有些防備。

“六皇姐，我還沒換好衣裳呢，請稍等我片刻，若你實在急，不等我也沒關係。”她在裡屋隔着屏風帶着歉意朝柔歡喊話。

柔歡笑了笑，道：“那你快點換，我是急着進山去玩，可沒個同行的人到底沒意思，不如等你一道。”

“六皇姐夫不同你一道嗎？”玉煙染奇道。

“他呀，”柔歡撇嘴，“一早就同幾家公子進山去了，現在也沒回來，我就知道指望不上他。”

玉煙染勾起唇角，從屏風後頭走出來，道：“既然如此，我們便結伴而行吧，六皇姐。”

柔歡抬頭去看她，只覺得眼前一亮。

像是有一條清溪從面前歡暢流淌而過，心中的浮躁不安被瞬間滌靜，周身只余清涼舒適。

玉煙染穿着了一身軟紗質地的粉藍色箭袖騎裝，膝下是白皮長靴，腰上纏着一條雪白腰帶，勾勒出她纖細的腰身，這一身並非中原常見的裝扮將她的靈動襯得出塵無雙。

她將長發束在腦後，劉海掀起來，露出飽滿的額頭，只在額心貼了梅花花鈿，耳上頸上均素白乾凈，一點裝飾也無，顯得亮堂爽利。

柔歡眼裡忍不住流露出嫉妒，平生第一次感悟到，即便有些人並非穿金戴銀，哪怕打扮得樸素自然，依然能給人在閃閃發亮的錯覺。

“六皇姐這身衣裳當真漂亮別緻，我府上是沒有這般好的綉娘的，”玉煙染見她從妝容到穿戴無不精心，恭維道：“穿在你身上當真再好不過了。”

柔歡一聽心裡更加不是滋味，想她這般別出心裁地打扮修飾，依然比不上柔緲清水出芙蓉的氣韻姿容，心情忽然低落下去，勉強笑道：“咱們走吧。”

玉煙染這番恭維沒起效果，頓感莫名其妙，不明就裡地跟了出去。

一出門剛好遇到“恰好”準備進山的蕭玄澤。

“湛王殿下，一起進山如何？”柔歡邀請道。

蕭玄澤的目光還靜靜落在玉煙染身上，聞言平靜移開，淡淡道：“是小王之幸。”說完後又看了她一眼，那目光深得像是要在她身上烙個印記。

因着柔歡在場，玉煙染只朝他淺笑一下，並未搭話，蕭玄澤的目光一瞬間如着火一般，一下子幽暗灼熱。

三人並肩去了校場，馬匹已由下人牽去，玉煙染的馬是她從府上帶來的，當初是白弋幫她選的，全身黝黑髮亮，性情溫和。

蕭玄澤看着她翻身上馬後才默默跳上馬背，她熟練掌控韁繩的樣子，忍不住讓他想到三年前，她不知是帶着怎樣的心情去的無緣峰，心裡全是心疼歉疚。

柔歡和玉煙染準備妥當後，蕭玄澤就沒有理由再跟着她們了，於是他抱拳行了一禮，驅馬進了山林。

直到他的身影消失，玉煙染才淡淡收回目光，道：“咱們也走吧。”

兩人悠悠然進了林子，四處寂靜，草木清新，到處鬱鬱蔥蔥，就像是這一整片地方只有她們兩人一樣。

柔歡指了指前面最顯眼的一條山道，“我們往那邊去吧，興許能碰上其他人呢。”

玉煙染點點頭，在這種情形下，若能遇到別人自然更好，畢竟若是柔歡和她任何一個遇到意外，沒有人證，就說不清了。

兩人驅馬走了一會兒，柔歡嘆了口氣，“這裡怎麼一隻獵物也無呀，是不是都已被他們獵了去？”

“六皇姐小聲些，就是有，也被你這聲音嚇跑了。”玉煙染壓低聲音湊近道。

她話音剛落，右前方一片草叢忽然動起來，發出一串窸窣響聲，緊接着一隻剛近成年的梅花鹿從草叢中蹦了出來，許是慌不擇路，竟然正大光明從兩人二馬面前跳了過去，眨眼間又竄進了矮樹叢中。

兩人面面相覷片刻，反應過後一同大喊一聲：“追啊！”接着縱馬追去。

那梅花鹿很是敏捷，跑得奇快，再加上它能穿行在各種灌木間，想要追到它難度很高。

玉煙染一度彎弓搭箭瞄準，但回回都落了空。騎射方面她並不精通，若是射個靜止的東西勉強能射中，移動的目標對她來說太難，於是果斷勒馬停住。

柔歡從她身側超過去，喊道：“九皇妹莫氣，待我去把它追來！”

“六皇姐——”玉煙染想喚她回來，可她已經跑遠了。

玉煙染無奈笑了笑：還說要找個人一道進山，結果遇到個獵物就把她拋棄了。

她將弓箭放回馬背上，慢慢往前溜達，寧心觀察四周。畢竟已經出來了，若是空着手回去，肯定要被人笑話，總得獵到點什麼才好。

若是能碰見湛王就好了，她暗想，反正他不在意獵到多少東西，向他討一隻什麼來，他肯定不會小氣到不給的。

正在她出神時，身下的黑馬的頭忽然抬了抬，往一側看去。

玉煙染尋着那方向一望，忍不住笑起來。

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那隻被柔佳追着攆的梅花鹿，可不就在此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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