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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玄澤穿着一身黑色長衣,連靴子也是黑的,玉煙染一直不太明白,這樣一個年輕英朗的少年郎,為何要將自己包裹得這般嚴肅壓抑,讓人看一眼就心中犯怵。

但不得不說,這樣的他身上似乎天然帶着煞氣,讓人本能得不敢反抗。

但蕭玄澤此刻的眼睛裡沒有煞氣和高高在上的命令,漆黑幽深的眼眸中一片溫和寧靜,像是繁星滿天的夜空,他僅僅是對她發出邀請。

但在玉煙染看來,更像是收留,她一步一步走向那架的普通的馬車,慢慢由平視變為仰視。

“你怎會在這裡?”她問。

蕭玄澤挑了下眉,以非常理所當然的語氣道:“你不是怕萬一回不來?我來把你帶回去。”

玉煙染撇撇嘴,但嘴角還是不受控制地翹了一下,“你等在這裡,有個萬一也沒用。”

“我再等一會兒,若是你還不出來,我就進去接你了。”

“我坐那輛馬車呢?”

“我叫他們先回去了。”蕭玄澤身子微傾,朝她伸出手,“上來吧,我們回去。”

玉煙染猶豫了一下,終是伸出手,跳上馬車。

這駕馬車是她出宮後得到的第一輛馬車,也是當年蕭玄澤送她去尋盧太醫時坐過的那一架,當年她中五福散昏迷不醒,還曾縮在他的腿上躺了一路。

只是三年過去,兩人都長高了不少,坐在一起只能胳膊挨着胳膊,衣裳擦着衣裳。

玉煙染將頭歪在車壁上,側頭看過來,卻發覺蕭玄澤身子筆挺,目光堅毅,一絲不苟的模樣帶着淡淡戒備,光看着就覺得此人不好對付。

“怎麼樣?皇上為難了你?”蕭玄澤轉過頭,與她目光相對,見她臉色不好,輕聲問。

玉煙染搖頭,“容淵是自絕的,沒有明確的證據證明我害了他。”

“那你害了他么?”

玉煙染閉上眼睛,打算裝沒聽見。

“你有害他么?”

“我也不知道,”她嘆了口氣,“我讓他遠離麻煩,可他卻死了。”

“說了不是你的錯,你明日還進宮么?”

“嗯,府上要煩請殿下幫我看着一些,大家如果沒什麼事,就不要出門了,也別去見誰。”

“太刻意反而引人生疑,我們都有分寸。”

“也是,只有我一人大意了。”玉煙染的語氣中有七分落寞三分委屈。

蕭玄澤不知怎麼安慰她好,只能陪着沉默。

回到府里,兩人作別。

第二日,玉煙染再次進宮,從宮裡回來時,蕭玄澤又來了。

玉煙染坐在東暖閣的長榻上,瞧見他,嘆了口氣,“殿下找我有事?”

蕭玄澤自顧自坐下。

玉煙染瞪着他這熟稔的模樣,一陣無語,“殿下,我剛回來,想一個人待一會兒。”

“本王很好奇,你們宮裡死了一位皇子,朝野上下竟然沒有任何反應?”

“誰說沒有反應?”玉煙染面無表情,“我被撤去了協理六宮之權,容淵下葬以後,我會在府中閉門一段時間。”

“僅此而已?”蕭玄澤皺眉,“如果皇上懷疑你,不該處置得這樣輕。”

“僅此而已,殿下。”玉煙染揉了揉額頭,“我皇兄很傷心,容淵身邊的宮人全部被杖斃了,我連調查的機會都沒有。”

蕭玄澤沉默了一會兒,背對着她往一排書架走去,“你皇兄,知道你與四皇子談了什麼嗎?”

“不知。”

“但他懲罰了你。”蕭玄澤沉緩的嗓音如飄香的酒,在屋子裡緩緩流動,“像是遷怒,這說明,他是相信你同四皇子的死並沒有直接關係。”

“僅僅是遷怒已經讓我很危險了,殿下你到底想說什麼?”

“我想說,”蕭玄澤轉頭看她,“我猜有別人慫恿四皇子自絕。”

玉煙染下意識坐直,屏住呼吸,手指不由自主抓緊了衣袖,“說下去。”

“你被卷進這件事中是因為你在他自絕之前見過他,而且單獨跟他待在一起有一段時間,所以你被懷疑,可同他待在一起時間最長的人,不是你,也不是他的母妃,而是跟在他身邊的宮人。”

“皇上痛失兒子,遷怒了你遷怒了宮人,但是對你們的處置方式是截然不同的,你只被不輕不重地奪了權,宮人卻全部被處死,這種區別的處置,你覺得正常么?”

玉煙染混沌的思緒中像是裂出了一條縫隙,透出了黎明的金光。

之前總覺得這件事哪裡奇怪,現在經蕭玄澤一點撥,終於抓住了關鍵。

皇兄是十分厭惡她的,按照常理,如果他懷疑自己跟玉容淵的死有任何關係,都不會放過自己。

玉煙染絲毫不相信,皇兄不殺她是顧念她是身份高貴的長公主,她這位皇兄看着斯文溫雅,其實果斷冷漠得很,當年她只有十歲,觸犯了他的底線時,他便毫不猶豫地將她丟到了皇陵,可見他不是個會體諒她難處的人。

在他眼中,只有同她有關,和同她無關,而不管緣由。

既然自己還好好的活着,那麼只有一種可能,就是皇兄相信,這件事本身同她無關。

而讓他這麼肯定的原因,最可能的就是——他已經知道了真正對容淵下毒手的人是誰,或者說,他知道了容淵的真正死因。

而自己,是被皇兄推出來給這個幕後之人背黑鍋的。

所以,他要這麼迅速地將玉容淵身邊的人處理乾淨,免得自己找到任何疑點。

他想保護那個幕後之人,那個殺了他一個兒子的人。

玉煙染覺得自己從一個深淵中跳入了另一個深淵中,忍不住喃喃道:“他想保護誰呢?”

蕭玄澤聽她沒頭沒腦的說了這麼一句,但已經知道她想明白了,意味深長道:“你說,有沒有可能是他另外的兒子?”

玉煙染萬分震驚,頓了頓,仰頭看他。

“很難理解?”蕭玄澤的語氣變得更加溫順,像是怕嚇到了她,“你皇兄已經失去了一個兒子,如果被你找到元兇,他會再失去一個,為了保護找個人並且讓你無法調查,他奪了你的權利,想把你困在府里。”

玉煙染的臉色很難看,她難看的原因是,蕭玄澤的想法幾乎同她一樣,那麼也就是說,這個猜想有很大可能是真的。

蕭玄澤以為她在費力想是哪個皇子做的,趕緊走過去摸了摸她的發頂,微微彎腰道:“我是想同你說,你只是被你皇兄利用了,這件事同你並沒關係,別自責。”

玉煙染抬起頭,他的手就從她的面頰邊滑了下去。

細膩如瓷的觸感讓蕭玄澤渾身一震,他不動聲色地收回手,拇指和食指間磨了磨。

“恐怕現在說沒關係已經晚了,你可知,容淵同我都說了什麼?”玉煙染眼中染上空洞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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