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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人,我們已將盜賊趕出十里了,還追嗎?”一個身披鎧甲,手執長槍的將領一邊飛奔一邊回頭大喊。

“追!”我大聲回應道,揮舞馬鞭衝進漫天風雪中,將我的部下遠遠拋到身後,但我知道他們都會跟上來。

此處是平州,地處關外,氣候算不上好,到了冬季時常寒冷難耐,今日這場雪不算是今年最大的一場,寒冷的程度似乎還可以忍受。

環境惡劣再加物產匱乏,讓這處土地在蒼茫大雪中顯得灰暗醜陋。大片飛雪紛紛揚揚落下,似乎要將原本露出來的黑色痕迹重新掩蓋進純白的潔凈里,粉飾出一片太平安寧的景象。

與元京的繁華喧囂相比,這裡像是另一個世界,是我從來不曾想象過的地方。

過往鮮衣怒馬,錦帽貂裘,被人擁戴奉承的少年華光已經遠去,此刻的我身上裹着泛腥的獸皮大衣,騎着其貌不揚的馬疾馳在風雪中,隨時準備着用手上的三尺利刃斬殺犯人,在沒有殺光邊境的強盜之前,一切都是沒有意義的。

不知從何時起,在靖國與西羅接壤的邊境上冒出了一批靠打家劫舍,燒殺搶掠生存的強盜,他們中有的是靖國人,有的是西羅人,如今已經混淆在一起,對邊境上生活的百姓無惡不作。

因着此處地理位置特殊,朝廷想管也是心有餘而力不足,再加上玉兮霆造反被誅殺,我之前的長官惶惶不可終日,毫無作為,縱容着強盜日漸猖獗起來。

我來到平州沒多久,接管這裡的事務後就開始着手針對強盜的事,已經清繳了盜賊的幾處巢穴,如今日日忙碌,倒是無暇想些傷春悲秋之事了。

難怪陳王玉兮霆曾經多次在京中流露出瞧不上禁衛軍的言語神色來。同這裡的士兵、這裡的訓練條件、這裡的惡劣環境相比,禁衛軍就像是被養在花圃中的花,精心打理才勉勉強強開出稀有的一朵,而這裡的每一個士兵都經歷過風雪的殘酷鞭撻,他們的生命力和戰鬥力是遠在京中那些由富家子弟聚集形成的禁衛軍所不能及的。

當然強盜也是如此。

與他們周旋數月,我總算摸清了這些盜賊的情況,打算在今歲結束以前將他們一網打盡,讓邊境百姓過一個平安年。

“大人等等!再追就到西羅地界了,我們沒有權限,屆時會被當作強盜,一樣被捅成馬蜂窩的!”

我停下腳步,遙望面前那座山,翻過這座山就是西羅了,不知那些人是慌不擇路還是早有安排,騎馬鑽進了松針林之間,在蒼茫大雪和點點墨葉中,很快就消失了蹤跡。

“我們怎麼辦?大人?”

“全體休整,在此處等着我!”我冷酷地下了命令,翻身下馬往前走去。

“您怎麼能一個人去!”屬下想要上前攔我。

“都等在這兒,你們攔截那些漏網的雜魚。”我回身吩咐,隨後裹緊身上的獸皮,一言不發行入山中。‘

——

山上下着雪,萬籟俱寂,大血很快將前面人的腳步掩蓋,我沒有頭緒,只能齟齬前行。

這種天氣唯一的好處就是,我也不易被發現,不管是被西羅人還是強盜。

山脈中有連通兩國的道路,我順着路往前走,忽然聽到了一陣不尋常的聲音。

像是噗噗聲,又夾帶着某種沉重的穿刺聲,我的睫毛上已經凍上冰雪了,眨眨眼睛一片冰涼,我努力判斷着方向,往聲源處去。

當我接近目的地時,沒有莽撞地衝上去,而是躲在一片岩石後面小心翼翼觀察,接着我看到了極為震驚的一幕。

一個紅衣女子在雪地上極速飛舞,她鮮妍的裙擺展開成圓形,在茫茫雪原上尤為亮麗,像是忽然綻開的曼陀羅花,可她極速的旋轉翻飛不是在舞蹈,而是在殺人。

她右手上緊握着一把彎刀,刀鋒橫掃之處必然有人倒下,鮮血順着身體各處了流出來,像是為這朵花的綻放輸送着養料,那些人像是被恐懼攥住了心臟,臨死前連聲音都發不出來。湊巧有一具屍體倒在距離我不遠處,我此時才看清,那人喉嚨上中着一枚飛鏢,原來聲帶早已被撕裂了。

很快數十人的隊伍只剩下最後一人,他瑟瑟發抖扭頭就跑,想要躲避那地獄一樣的索命,但紅衣女子像是鬼魅一樣貼近他的後背。

“不要殺他,留活口!”我跳出來大喊,那是我此行最重要的目標,他是這個強盜巢穴的頭目,我想抓住他,看能不能審出更多藏起來的人。

紅衣女子回頭看了我一眼,她帶着紅色的面巾,面巾隨風飛揚,我看不清她,但隱隱看到了一雙寶石一樣剔透空茫的眼眸,那琉璃一樣澄凈的眸子似曾相識,讓我的心狠狠一顫。

她怎麼會在這?

不,這不是她,她不會武,而且她的目光始終充滿靈性,這個女子的眼神卻如廣袤的雪原,靜得空茫無物。

我怕她沒聽懂我說的,剛想繼續解釋,便見她忽然之間動了,維持着回頭看我的姿勢,一手箍着那強盜的脖子,彎刀從上邊橫向划過,在我沒聽到聲音的當場,她從我的眼皮子底下把那人殺了。

我:“”至此,我追到此處變得毫無意義。

我不禁有些惱怒,這個姑娘怎麼回事,為何不聽我說的?我氣沖沖想要跟她理論,她卻一鬆手丟了手裡的屍體,轉身頭也不回朝前跑去,接着縱身一躍,那抹鮮妍如曼陀羅花的衣裙立刻消失在了我眼前。

我追上前一看,原來那下面是一處山谷,那姑娘顯然對這裡很熟悉,我貿然追上去,可能會迷路,於是我只好揣着一肚子惱火下山去了。

值得高興的是,這一次出擊給了一直游離在邊境的強盜勢力一記重創,他們再也不敢明目張胆去騷擾村子打家劫舍了。

這種穩定的情形一直持續到了來年春夏。

我將強盜頭目的腦袋帶了回去,下屬們一直視我為神人一般,輕而易舉就剿滅了如此多的盜賊。

可我知道真正能幹的是誰,那個有寶石一樣剔透眼眸的姑娘讓我倍感在意,所以自從雪化了之後,我就常常騎馬去那片山中,希望能碰上她。她不是士兵,不是戰士,所以我想知道她殺了那些盜賊的目的。

——

我重新回到那片屠殺之地,此時山上已經遍地青草,一片盎然景象,我循着記憶去找,果然見到一個寬闊的山谷,藉助藤蔓岩石,我從上邊飛了下去。

山谷中的空氣更加濕潤,四處也幽寂,像是一處與世隔絕的仙境,我抬眸一瞧,不遠處有一處不小的湖泊,湖面安靜清澈。

恍惚間,眼角餘光掃去的地方,似乎有個人影划過,等我再看時,湖邊根本沒人,但這並未讓我放鬆警惕,我屛住呼吸,快速將自己藏進一旁的樹林中,警惕地環視周圍。

誰在這?

正此時,一把彎刀發著咻咻聲從遠處飛旋而來,我側身躲過,抬頭一瞧,一件白色衣裳兜頭而下,像是一張大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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