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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上七點,距離案發24小時之後,警情通報準時發出,沒用多久便引起一波熱議。

由於案件偵破的很快,而且好多網友對更深層次的情況也不了解,最開始的時候許多網友一致痛罵錢金庫,稱錢金庫是變態、惡魔,連小孩子都不放過,千刀萬剮死不足惜,還有人留言一看這人長相就不是個好東西

到了有人揭露董浩楠一家的為人時,不少人又是話鋒一轉,稱錢金庫乾的漂亮、解氣,說董浩楠一家這樣的社會垃圾就該去死等等。

不過到了最後,網友們的聲音又逐漸趨於理性,不少人為錢金庫感到可惜做的太衝動了,大不了不幹了就是。

也有不少人在討論員工與僱主之間的關係,還有人想以此事為社會上那些惡棍、老賴們提個醒做人不要太作,不然這就是下場

但是不管群眾們如何議論,614案也只能是這樣了,無論董浩楠一家生前做過多少噁心人的事,錢金庫都將為自己的行為付出最嚴重的代價。

網絡時代信息發達,人們的關注點也轉移的很快。

等到第三天下午帶着錢金庫去指認現場的時候,除了董浩楠周邊的群眾,網上的新聞熱度早已經下去了。

下午一點半,正處在一天當中最熱的階段,雖然今天沒有太陽,但是天氣很悶很燥,似乎一場酣暢淋漓的大雨正在醞釀。

戴着腳鐐手銬的錢金庫下車之後,周邊的群眾紛紛聚攏過來,負責維護現場秩序的治安和特勤們不停地告誡大家不要擠、往後退,不要錄像、拍照。

也許是深知董浩楠一家的為人,現場的群眾們都很理性,看着錢金庫那稚氣未脫的臉龐,不少人連道可惜。

還有人說,如果知道錢金庫在董浩楠家裡打工,肯定一早告訴他趕緊走,對董浩楠一家,那是離得越遠越好,千萬不能搭理,不然你自己氣死了,人家跟沒事人一樣。

董浩楠的母親不知道從哪得了消息,也趕了過來,站在鐵門旁邊,背靠着牆,手上舉着董浩楠一家三口的遺像,脖子下掛着塊硬紙板,上面用血紅的大字寫着:嚴懲人間惡魔。

等錢金庫指認現場出來,董浩楠的母親嗷地一聲,跳着腳,惡毒地咒罵著錢金庫,舉着相框跑過去要打錢金庫,但是被兩名特警及時攔住了。

錢金庫站在門口,扭頭平靜地看了看董浩楠的母親,此時董浩楠的母親掙脫不開特警,於是用力將手裡的相框朝錢金庫砸去。

相框准准地蓋在錢金庫臉上,掉落下來。

錢金庫一直站在原地,看了看腳邊董浩楠一家三口的遺像,他抬起頭,抿着嘴唇不屑嗤笑,接着便被押進了車裡,只留下身後躺在地上、哭嚎着打滾撒潑的董浩楠的母親。

押着錢金庫上車的時候,肖然聽到噪雜的人群中有女生在哭喊着“明明”,正被推進車裡的錢金庫,聽到這些呼喊猛地回頭,似要在人群中尋找什麼,但隨即便被押進了車裡。

肖然往人群中看了一眼,喊着明明的是一位40多歲的十分樸素的中年女子,錢金庫眉眼之間與她有些相似,中年女子身邊,還跟着一名27、8歲左右的年輕女子。

將錢金庫送回看守所,快要離開的時候,肖然問了錢金庫一句,“那兩個人是誰啊?”

錢金庫面色一愣,抿了抿嘴唇,轉頭看向一邊,低聲道:“我媽,和我表姐。她們是這世界上對我最好的人,我對不起她們。”

看着錢金庫被看守所的同志帶了進去,肖然、李放放等人,還有一名隨同來的法制報的記者,便準備離開。

眾人正要上車,看守所門前突然傳來一陣噪雜,肖然扭頭一看,竟是錢金庫的母親和表姐,趴在看守所大門旁邊的小鐵窗子上,與裡面的人急切地說著什麼。

肖然皺了皺眉頭,走了過去,“阿姨,你好。”

錢金庫的母親轉身,神色有些局促:“你、你好,你是?”

“我公安局的,你是想找錢金庫吧?”

一聽肖然說自己是警察,錢金庫的母親又有些惶恐,點着頭道:“我、我是,你知道我?我想進去看看我兒子,他心裡真的不壞,但是他們不許我進”

“拘留期間不許探視的,這是規定。”

肖然看着這位樸素的母親,頓了頓又道:“如果你有什麼話想和錢金庫說的話,過段時間會有辯護律師,也可以和我說,只要不涉及案情,下次我們過來的時候,可以幫你傳個話。”

“我我只是想再看看他我也不知道該和他說什麼”錢金庫的母親紅着眼睛,說話的時候,彷彿整個人的靈魂都被抽空了。

李放放他們走了過來,挨着肖然小聲問道:“這是?”

“錢金庫的家人。”

聽聞此言,李放放他們不由的打量了這位母親幾眼。

在普通群眾的構想里,殺人惡魔的父母也應該是凶神惡煞的樣子,但誰能想到錢金庫的母親竟是這樣一位看起來樸素和善的中年婦女。

同來的那位法制報的年輕記者,本就在採集此案的相關素材,如今見到錢金庫的母親,本能得想要了解一下造就錢金庫的原生環境,“那個,我是報社的調查記者,您能和我說一下您兒子以前的事嗎?”

“都這樣了還說什麼?你是不是就想問,我表弟從小到大怎麼怎麼壞,現在殺人是早就註定的?”錢金庫的表姐怒道。

那記者一時語塞,連忙擺手:“不、不是這樣的,我就是想如實”

“明明他真不是個壞孩子,真的不是!”

錢金庫的母親打斷了調查記者的話,眼中滿含渴望地看着記者:“我可以和你說,但你能如實報道嗎?”

記者鄭重點頭。

根據錢金庫的母親錢女士的敘述,錢金庫本名叫馬金庫,小名明明,錢女士離婚之後,錢金庫後來跟着她生活,這才改姓錢。

錢女士說自己離婚的時候,錢金庫被判給了他的父親。

當時錢金庫還小,錢金庫的父親再婚之後,繼母對錢金庫非常不好,經常虐待錢金庫,還用拖把將錢金庫打到斜視,還有些輕微耳聾。

見到兒子這個樣子,錢女士便把錢金庫要到自己身邊,但當時錢女士也已再婚,丈夫也很不待見錢金庫,對他十分冷漠,逐漸長大的錢金庫感覺自己在家中非常尷尬。

後來錢女士再次離婚,獨自供養錢金庫生活讀書,但是因為身體缺陷的緣故,錢金庫寡言少語,在班裡基本出於邊緣狀態,讀完高中之後便走上了社會。

作為母親,雖然錢女士一直覺得兒子吃苦太多,但是忙於工作的她,只能選擇用物質的方式進行補償。

錢金庫踏入社會之後,在工廠里找了一份工作,但是他待的並不開心,還因為斜視經常被同事嘲笑,錢金庫後來和人打了一架,便被辭退了。

後續錢金庫又找了兩份工作,但都沒幹多久,過年之後,很長一段時間錢金庫都在家裡待着,經常和錢女士念叨,“活着真沒意思。”

之後,錢金庫便在招聘網站上聯繫到了董浩楠。

錢女士還說,就在案發前幾天,錢金庫從董浩楠那預支了幾百塊錢,給了她和外婆各兩百元,還給一直很照顧他的表姐買了一瓶香水。

然後再得知錢金庫的消息時,便是在那張拘留通知書上

返程的路上,肖然看着車窗外沉悶的天空,一直在想着一句話:人性的層次是非常多的,不是通過幾個簡單的標籤就能看懂的。

每個普通人背後,都有許多難以言說的經歷,這些經歷不斷積攢,才成就了一個個不同的人。

而人性的複雜之處正在於難以做出非黑即白的明確判斷,只有努力靠近和追問,才有一點逼近人性真相的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