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辰在這邊看傻了眼，心想千棲夜居然也有這麼熱心的一面還有啊，阿醒你居然敢凶他？！
“別激動別激動！”滄白雪見這架勢，趕緊伸出爾康手喊道。
她一扭頭，盯向那角落的人，三兩步奔了過去。
“啊！啊！——”那男子見她氣勢洶洶過來就伸手，嚇得雞飛狗跳，被千棲夜踹了一腳後，這兩邊臉倒是腫得頗為勻稱了，活像頂着兩個大蟠桃。
“哎呀，叫喚啥？”滄白雪皺眉，直接拎着對方後領將人整個提了起來，上上下下細細打量了一番，不過畢竟不是凈神啊，能看出什麼呢？滄白雪略微煩躁地甩了甩手，“長了嗎？真的假的？”
那尖臉男子被她甩得活像個倒霉的篩子，嘴裡含糊不清地嗚嗚着。
“師姐”
“放心放心，雙雙，我有輕重。”滄白雪笑了聲，把人往地一放，男子總算勉強緩了口氣。
“不過嘛——就算真的幫你長出了半寸魂靈”滄白雪微微眯起眼，嘴邊的笑意有些詭譎了，“那你也不能追着人家咬人啊？”
尖臉男子見她眼冒綠光似的，又是全身一冷，哆哆嗦嗦啞聲道：“我我我哪敢啊神仙大人，我我只是只是求您大發慈悲若能救我，我們一家都記得您的恩德哇”
“那你先回去吧。”滄白雪一擺手，阻止了男子的說辭，正正地盯着他，“缺魂這種罕病，就算有了些治療的眉目，也要好生研究一下的嗯？有意見？”
尖臉男子趕忙搖搖頭，不過他眼珠里雖充滿了恐懼，腳下卻還不挪步，緊咬着唇皮，略有不甘之意。
“孫公子就此先回吧。”顧藍雙輕輕嘆息了一聲，沉言道，“若我的血為藥引的確對此病有助，我必竭盡全力攜病者脫離苦海，今夜我定會好好驗證一番。”
阿醒的拳又不禁緊了兩分。不過他此刻低垂着頭，沒人能看清他的表情。
男子啞口無言。他暗暗地瞅了顧藍雙好一會兒。
“那那就多謝神仙大人了”
總算，男子勉強站起身，弓着背，腦子還不知盤算着什麼，踉踉蹌蹌地跑走了。
“這時候放他走，可能並不是明智的選擇。”
滄白雪聞聲回頭。站得最遠的鳳煙面無表情冷淡地說了一句。
滄白雪垂眸，隱約也有些不安。
夜色醉人。
紫鳶的北上空零散地點綴着幾粒星。在茫茫一片的黑色之中猶如深海橋岸的燈塔，雖然渺小卻明亮至極，指引着不變的方向。
滄白雪伸手將窗戶掩了掩。
這半夜的冷空氣可就不解風情了，只知道迅猛地溜進房間叫人打幾個哆嗦。
滄白雪回過頭。顧藍雙正聚精會神地在書桌上翻閱着一本又一本的醫書，那些陳年舊本快把他整個人都蓋住了，而他毫不知情，又從右手邊的葯筐里抓了兩味葯出來，細細研磨了一點兒，放入舌尖試了試。
“雙雙，很晚了，你也熬了好一陣了，明天再繼續吧？”滄白雪走過來，勸慰道。
“無妨，師姐。”顧藍雙頭也沒抬地應了聲，從桌上取下一個小刀片，在指尖快速一擦，幾滴明晃晃的鮮血滴入了四五個葯碗之中。
滄白雪不由又擰了擰眉。
這已經不知道是第幾個配方試藥了，顧藍雙划了自己不下七八次了，雖然身為凈神能夠邊劃邊療，可是滄白雪看他這麼放自己的血心裡真不是個滋味。
阿醒就更不用說了。回客棧後一直悶着再沒出現過，他估計是無論如何都不想看到這一幕的。
“師姐，你應當累了吧？不用陪着藍雙了，你先去休息吧。”顧藍雙抬眸，溫和地說道。
滄白雪像沒聽見。目光瞥了瞥他的手指，剛划過的兩個口子他自己都忘了——或者說是無瑕去將其癒合了，反正血也已經凝住了。
“雙雙，學醫救不了國的。”
“嗯？”
顧藍雙望向她，微愣。
滄白雪長嘆了一口氣。
“我的意思是世間有你這樣的醫師，真是世人的福分。”滄白雪走到桌邊，收拾着書本，苦笑了下，“但是你要知道，這世間的苦難何其多，你救不了眾生，神仙也渡不了眾生，不要給自己下太苛刻的準則，再說——你不也是芸芸眾生中的一個嗎？”
顧藍雙默默垂下眸。這話竟是如此似曾相識。
“師姐，藍雙明白。”顧藍雙嘆氣。
滄白雪輕輕拍了拍他的肩。低頭。
“這些都要試嗎？”
她看着桌上那還有一列的十個碗道。
“嗯。我想，至少把這一卷上的配方都”
滄白雪沒等他說完，用手指勾起桌面上的刀片一丟，嘩啦一下。五根手指上均出現一道口子，滄白雪手腕一甩，不偏不倚，血滴盡數滴進了十個葯碗之中。
“師姐！”顧藍雙震驚萬分，趕忙捉住她的手腕。
“怎麼了？”滄白雪一臉淡然。
“師姐讓藍雙就可以了！師姐何苦”
“何苦？”滄白雪歪頭一笑，“傻瓜，現在知道我們看你劃拉自己的感受了吧？”
顧藍雙眨眨眼，呆住了。
滄白雪輕輕笑了聲。
“好啦，沒事，我也只有目前這一身是祥紋靈血了做做貢獻也好。”
“目前？”顧藍雙不解。
“嗯。在我抽掉了自己的神力後大概是所剩靈力太低了吧，我的祥紋靈記就黯淡了下來相當於我現在其實不算祥紋靈體了，於是後面再生出的血，也只是普通的凡人血而已了。”滄白雪解釋了下，說得毫無波瀾，她自己倒是一點不覺得可惜什麼的。
顧藍雙有幾分詫異，不過關於滄白雪的舊事，他也是心裡瞭然地不多過問。
“師姐，我幫你治療吧。”
“這麼幾個小口子，還浪費你的靈力做什麼，隨便弄一下就好了。”滄白雪隨手扯了半截布，胡亂地往手指上纏了兩圈，她眼一瞥，又指了指捲軸上幾個打着紅圈的藥材名，問道：“這幾味是不是不夠了？”
“嗯？哦是”顧藍雙垂眸看了看，“不過這幾味花草這周邊倒都有生長，我”
“我去幫你摘回來。”滄白雪把捲軸一拿，抬腳便就往外走。
“師姐”顧藍雙追了兩步，忽然，輕飄飄地從他袖口落下一個東西。
滄白雪眨眨眼，彎腰撿了起來。
“鎖陣符啊。”
“嗯。我擔心幽生冥這幾日也許還會尋些其他人去啟動法陣也說不定”顧藍雙說道，儘是一臉愁容。
滄白雪是真真看着心裡難受。自從來到紫鳶，一下發生了如此多的事，先是惡土又是失控的自己如今還來了個搞不清楚的以血入葯，顧藍雙可謂一刻沒閑暇，忙裡忙外不分晝夜，看起來整個人都憔悴了一兩分，正如阿醒說的，這孩子是果真沒有關心自己啊。
“這個我幫你看着。”滄白雪道，“你一個人顧這麼多事，可不累死了。”
不等顧藍雙說可否，滄白雪已經將鎖陣符揣進了領口，擺擺手，一溜煙就出了屋。
顧藍雙都還有些沒反應過來。
滄白雪還細心地給他掩了門。顧藍雙溫和地笑了笑，那笑容也是悅目極了。
“去哪兒？”
滄白雪剛出了書房，沒蹦幾步。一個熟悉無比的聲音就從側身傳來。
滄白雪趕忙尋聲望過去。千棲夜靠在門前的柱上，揮別了十來只提着小燈籠的螢火蟲，緩緩朝她走近。
“魔君大人你還沒休息呢？”
滄白雪有點吃驚，難道他一直都在門口嗎。
千棲夜走到她面前，眸光清澈，歪了歪頭，依然問道：“嗯去哪兒？”
“我去找幾味葯。”滄白雪非常誠實地回答。
千棲夜微微低下目光，忽然顰了下眉，臉色陡然有些不太好。
滄白雪不明所以，隨着他的目光低下頭，才發現他正看着自己胡亂纏着一卷白布的右手，幾抹鮮明的血點在布上跳躍着。
“你再這樣，我也會生氣的。”
千棲夜沉聲說道，臉色有點不好。
滄白雪愣了愣。
千棲夜垂眸，伸出手輕輕地把她指間的白布抽了出來，又隨着“嘶拉——”幾聲，他竟認認真真地重新給滄白雪的每根手指都包紮了一遍，細心且溫柔地系了結。
滄白雪眼睜睜看着自己五根手指多出了五個小蝴蝶結，一瞬間心裡飄出了幾縷悠悠的念頭，她真覺得自己出現了幻想，
可是——有幻想，也好啊。
“魔君大人”
“我在。”
千棲夜依然望着她，眸光柔和。
“我”滄白雪頓了頓，努力吸了一口氣，“等等這兒忙完，我，我能問你個問題嗎？”
“好，你想問什麼都可以。”千棲夜答得是那樣溫柔。
滄白雪感覺自己的呼吸都溫熱了些。
此時此刻，兩個人的心頭似乎都若隱若現地浮出了一些情愫。像繁花落進水裡，激起層層迴繞的香。
“那那我先去採藥了。”滄白雪感覺胸口有小鹿亂撞，心慌慌地眨着眼說道。
“我陪你去。”
他身上的紅衣倒映在她的眼底里。
她真是太喜歡這個顏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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