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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點:三師張中琪辦公室。

一夥穿着雜亂的軍漢進來後,打頭一個臉帶橫肉的矮胖子,人未至,聲先至:“大人,可是要攻打後金了?下官願為先鋒!”

耿仲明話音未落,緊跟在旁的年輕軍將,瞪着眼用肩膀扛了一下前者:“說好的同為先鋒,哥哥怎地如此不厚道?”

說話間,穿着大明官袍的年輕人,彎腰箭步躬身抱拳,沉聲說道:“大人,有德全族皆為後金戮。今趟出兵,定要點有德為選鋒,必不致令大人失望!”

來的這幫人,自然是大明東江鎮餘孽了。

四年前,藉著二次勤王的機會,攜船北上的張中琪三人組,藉機與一干東江餘孽搭上了線。

當其時,財政日益拉胯的大明朝廷,已然在戰略上放棄了東江鎮。原本歷史上,正面臨著補給斷絕,內部混亂,四分五裂的東江殘部,這一次,被穿越勢力,硬生生用海量的資源重新整合了起來。

如今,四年多時間過去了。被江南魚米養回了元氣的東江餘孽們,終於等來了復仇的機會。

這一次,除了前東江鎮太子爺毛承祿留守島上看家之外,其餘接到電報的東江將領,都在第一時間,以最快的速度趕到了天津。

“衝動!誰告訴你們要打後金的?”

靠在大班椅上的張大師長,見這幫人群情激昂,無奈搖了搖頭,然後揚起下巴,對着孔有德身後的中年人打了個招呼:“九成也來了啊。”

面相普通,穿着一件髒兮兮軍大衣的中年人,正是參將李九成。

緊跟在李九成身後的,是一個身材魁梧,神情精悍的年輕人。這人穿着全套大燕國制式將官呢大衣、腰刀,馬靴鋥亮,卻是李九成之子李應元。

這邊李九成見營官大人打招呼,急忙攜子一併上前行禮:“收到電報連夜就上船了。索性在海河口遇到幾位將軍,一發趕了過來。”

“呵呵呵,看你們這裝束,明顯都比較心急啊!”

張中琪扭頭,笑眯眯地,和一旁早已坐在那裡的一個中年軍將對視一眼,然後再轉過臉,擺手介紹到:“這是永平春雷營的李副將,和你們一樣,也是緊急趕路來的。”

雖說雙方的身份都是“客將”,屬於老早就被收服的外圍小弟,但今天卻是初次見面。

一干東江餘孽見大老專門介紹永平李守將,小小吃驚之餘,心知肚明這位也是“自家人”。再一想永平的緊要位置,紛紛熱情上前抱拳行禮。

一番簡單寒暄過後,張中琪再次開口:“按說,大夥趕路都辛苦了,本來要先休息一下的不過看你們這模樣,怕是也睡不着。”

說到這裡,張中琪起身:“那就走,先簡單通報一下,明天再詳細商量。”

隨着張大師長移動的身形,屋裡一群人紛紛讓開道路,跟在大老身後,出門,下到一樓,魚貫進入了最寬敞的作戰室。

在後世,每當大人物伴隨着滴滴嗒嗒的電報聲出場,電視機前的觀眾,就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了。

而十七世紀的土着軍將,同樣對這一幕不陌生四年時間,足夠東江諸將多次秘密往返天津一地。彼輩如今早已對現代化的軍事系統有了深刻的認知。

隨着響亮的“起立”聲,正在作戰室里忙乎的年輕參謀們,紛紛立正,向剛進門的人敬禮。

“好了,抓緊時間。”

張中琪進門時,身後除了客將,亦有不少飛虎營高層也跟在了後。

徑直走向自己在長條桌頂端的專座,一邊擺手示意軍將們落座,一邊下命令:“趙副官,通報一下當前局勢。”

“是!”

眾將紛紛落座之際,一個身材壯實魁梧的上尉,拉開了牆壁上的大型掛帘,露出了背後的高比例地圖。

這是一張鋪滿了整面牆壁的北中**用地圖。包括李繼春在內的所有“客將”,此刻都在目不轉睛地盯着地圖,努力分辨着上面的等高線和各處軍事要點,和腦海中的記憶做着比對。

下一刻,趙副官拿起長長的細木杆,首先指向了地圖最北邊,在沉陽城畫了一個圈:“據總參情報顯示,後金大汗愛新覺羅·皇太極,近日頻頻組織高層軍政會議。據信,皇太極欲在今年某個時間點,正式改制,稱帝,改元崇德,改國號“大金”為“大清”;改族名為“滿洲”;定都沉陽,改名盛京。”

操着一口山東口音的趙副官,說完這段驚人之語後,停了下來,給與會各路客將消化信息的時間。

客將們自然是驚詫的。

誰也沒想到,和大夥死鬥了這麼多年的黃台吉,說話就要改元建制稱帝了。

不過再一想,大夥隨之釋然。

在坐諸人,可以說是最了解建奴的漢人團體。東江鎮從老奴時代就和韃子糾纏不清,某種程度來說,東江鎮也算是見證了後金如何從一個依附大明的野人部落,一步步東征西討,發展擴張到今天這個地步。

按照正常的古流派造反思路,當一個勢力擴張到後金這個地步,也就沒有回頭路了,必須要建立附和規模的內部制度,也就是建制稱帝諷刺的是,通常這種活兒,都是儒家書生們完成的。

一陣集體沉默之後,第一個反應過來的,卻是貌不起眼的李九成。只見他用手錘一下桌面,緊張地說道:“黃太吉稱帝,定要率兵入關大肆劫掠一番,以提振將弁士氣,穩皇位!”

李九成話音未落,所有人都反應了過來,紛紛點頭表示同意,屋裡隨即響起了一片嗡嗡的交頭接耳聲。

見此場面,坐在上首的張中琪,露出了欣慰的微笑。

然而,這個笑容,並不是因為土着將領對戰略戰術的反應能力。大燕國其實不需要這幫軍閥當救世主。

令張中琪欣慰的,其實是土着的融入程度。

要知道,不論大明朝廷曾經多麼虧欠東江鎮,但事實上,東江鎮自毛文龍死後,殘部就迅速蛻變成了一個個軍閥山頭勢力。

在這種局面下,要讓這些充滿了戒心的小軍閥歸心,能第一時間親身前來參與會議,並且完全信服總參情報,都是四年來,北方三人組乃至其他穿越同僚,花費了無數心血的結果。

對於軍閥來說,光提供錢糧,妄圖取得話語權,那是傻子才會幻想的事。軍閥是隨時可以翻臉吃掉同類的狼,不是和人並肩戰鬥的狗。

所以這四年多來,北方組其實對東江鎮的工作量是巨大的。政府部門要負責接收安置大量東江飢民,情報部門不但要組織資源,還要搞各種滲透、感召、魅惑,忙不過來。

管軍的張中琪同樣不輕鬆。他控制下的飛虎營正規軍,每隔一段時間,都會特意邀請某個東江小軍閥前來參加“戰術演習”,展示強大的科技兵種和戰力,用以威懾彼輩。

就是這樣甜棗 大棒多管齊下,才有了今天的局面:原本號稱十萬眾的東江鎮,如今家屬都被移居到了天津周邊,乃至於南方地區。

軍閥的主力,精簡過後,大多經過了一定程度的整編。人數雖然少了,但一線戰兵都統一配備了機制鐵甲,戰鬥力得到了大幅提升。

也正是因為自家部下肉眼可見的戰力大增,再加上豐厚的後勤補給資源,才令這幫小軍閥忍受了穿越眾的諸多插手。

如是,四年多時間,穿越眾瀾物細無聲。隨着飛虎營當世無敵的火槍騎兵團大舉成軍,最了解飛虎營動向的東江鎮軍將,這才終於認清了局勢,算是從狼馴化成了狗,擺出了真正向曹大帥歸附的姿態。

而今天這一幕,從初見到軍議,這幫平日里隱隱還有抗拒心態的土着軍將,卻是從一開始就擺出了馬前卒的架勢。

張中琪如今位高權重,閱人無數,早不是當年那個超市**絲了。他很容易就分辨出了東江鎮諸將的細微心態變化.就是藉著報血仇的機會,改弦更張,徹底拜服。

恍忽間從思考中轉醒過來,發現長條桌兩端,穿着各種軍服的軍人們還在討論,張大師長終於用骨節敲了敲桌面:“好了,先聽完總參的情報再說。”

隨着張師長話音,大廳中頓時寂靜。山東口音的趙參謀,也再次拿起了教鞭:“總參分析,皇太極一旦稱帝,會立即組織大兵團南下入關,規模不會低於己己之變時的;時間空檔,不會超過一個月,否則就失去了借勢登位的效果。”

“那總參的情報有沒有透露,黃台吉到底何時登基?”

問話的,是一臉沉重的李繼春。而這一關鍵問題,明顯也是在坐各位最關心的。

“這個問題,總參也回答不了,因為皇太極本人也還沒有做出決斷,咱們的細作自然也就不知道嘍。”

長長嘆了口氣,張中琪再次意識到了穿越人士最不願見到的局面:改變的歷史越多,全知全能的本事就會失效。

“現在只能是推測。”

張中琪先講出了原本的歷史節點:“皇太極會在農曆四月稱帝,五月南下。”

“你們不要高興的太早。”看到一眾東江軍將臉上的興奮表情,張中琪無奈又嘆了口氣:“再次重申,這只是推測。另外,大帥如今正率主力在清繳南蠻,北方騰不出手,不會像己己之變時那樣,有大軍來援。所以.這次咱們總的戰略,還是消停。”

“怕什麼!”

沒想到的是,張中琪的話語,不但沒有令某些人沮喪,反倒激發了彼輩凶性。

下一刻,矮胖的耿仲明滿臉通紅,跳將起來大吼,差點蹦到桌面上:“只好眾家哥哥湊出八千精銳,再有飛虎營三千槍騎壓陣,咱們就和韃子幹了這一鋪!不死不休!”

“此言無差!”

“正該如此!”

“還是照前番所議,弟來做選鋒!”

目瞪口呆地看着一幫本應縮頭顱、辯進退的軍閥化身為戰爭狂人,張大師長眨巴了幾下眼,頓時大怒拍桌:“混賬,有組織無紀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