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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光消失的一瞬間,千惑圭立即反應過來,直衝而去,在船尾洞口即將合攏之前,硬生生擠了進去。

“總算闖進來了,差點壞了大事!”金曇花枝紛紛縮回千惑圭體內,她忙不迭地與支狩真拉開距離,眼波四處流轉,刻意不去瞧支狩真。

他們置身於白骨寶船的最底層,四下里一片幽暗,遠處閃爍着夢幻般的光點。那是潔白如玉的白骨船壁,上面雕刻的並非常見的符紋,而是一幅幅瑰麗奇妙的圖畫。畫面的雕琢極盡精美,全都以色澤、形狀各異的彩色寶石鑲嵌,散發著一閃一閃的朦朦光芒。

支狩真從未見過如此鬼斧神工的雕刻,儘管他不太明白這些畫面的內容。它們更像是一些雜亂的點、流動的線條、恣意的潑墨組合而成,呈現出一種神秘而超越的美。越是靠近它們,他的魔煞炁運轉得越得心應手。毫無疑問,這艘寶船是魔性的寶物。

他望見不二站在身前,出神地凝視着壁畫,不由心中暗忖,莫非不二與白骨寶船有甚麼淵源,才會出手滅雷?不然以不二冷傲的性子,怎肯多管閑事?

“我們走!”千惑圭捂住口鼻,快步而行。船尾的兩處角落堆滿了陳年雜物和垃圾,散發出一陣陣腥臭味。

支狩真跟着千惑圭走向船頭的位置,那裡架着白骨旋梯,直通上一層。

白骨寶船一共分為四層,第三層的艙房用以儲物,第二層是船員休憩之所,最上層則是御使艙,也是整座寶船運行的中樞。

兩人走上旋梯,剛剛進入儲物艙層,一個瘦小的影子悄悄從一堆木桶背後竄出來,對千惑圭打了個手勢。

“羅摩!”千惑圭親昵地拍了拍他的腦門。

“大姐頭!”這是個魔人少年,大約十來歲,膚色白皙柔嫩,一臉稚氣,烏黑髮亮的眼睛像會咬人似的。只是看到千惑圭的時候,眼神里透出一股熱烈的崇慕。“我還以為你出了變故,進不來了!”

千惑圭哼道:“碰到一點小麻煩而已,哪裡難得倒你英明神武的大姐頭?你這裡搞得怎麼樣?”

羅摩一挺胸,驕傲地道:“第二層的那些校尉、都司都中了招,暫時昏過去了。兩個地魔都統的房間我怕打草驚蛇,沒敢進去察看,不過他們在新生秘境差點丟了命,傷情正重,肯定好不到哪裡去。首層的御使艙里還有十來個魔人,不過多是些普通的黃魔校尉,只有一個受傷的玄魔都司。”

“幹得漂亮!我這就去把他們全部幹掉!”千惑圭戲謔地颳了刮他的鼻子,“你先找個地方躲起來,小心點!”

羅摩捂住鼻子,面色一紅:“大姐頭,我不是小孩子了啦。”他打開角落裡的一個木桶蓋子,搬走堆在上面的一捆捆腌肉,露出最底下的兩套甲胄。這是東勝洲魔里壽將軍府的制式戰甲,支狩真套上其中一件,大小和他的身材極為契合。

支狩真意味深長地看了千惑圭一眼,神秘白骨仍在源源不斷地發揮威力,他的魔煞炁增長得越發迅猛,一路高歌猛進地衝過玄級中階,進入高階。以這樣的勢頭持續下去,很快就會碰觸地級瓶頸。

以他如今高階玄魔的力量,已可跟千惑圭翻臉了。思及此處,魔軀頓時生出一股暴虐的快感,念頭也變得恣肆起來。

“大姐頭,我先去一樓,幫你們把風。”羅摩等到千惑圭穿上甲胄,才趕往上層艙室。

“你們準備得很充分嘛,連船上的地魔都中了手腳。”支狩真隨手打開邊上的一個個木桶,裡面裝着干肉、乾果、植物莖塊和水囊。他放眼望去,天花板上懸吊著一隻只類似蟲繭的東西,足有麻袋大小,外面包裹着黑灰色的外殼。

“那是孵化無盡之食的生化蝥繭。”不二冷冷地道。

無盡之食?支狩真不解地看了看不二,後者眼中閃過一絲嫌惡之色:“天地間的任何東西,包括隕石、屍體、糞便等等,都可以放入生化蝥繭,孵化出食物。這種食物無滋無味,但能無限循環產出,足以滿足船員的長年生存所需。”

支狩真聞言一愕,果真如此的話,白骨寶船當是來自天外無疑。

“你發什麼呆?”千惑圭伸手在支狩真面前搖了搖,“我的傷還沒好,萬一那兩個地魔都統沒中招,就得靠你去拼殺了。”

支狩真似笑非笑地貼近她:“不怕我把你給賣了?”過快的沖境和魔煞炁增長,直接影響了肉身的魔性,支狩真的言辭情不自禁地變得放肆。

這讓他的心情格外舒暢,連魔煞炁的運轉也流暢了幾分。他忽而生出一絲明悟,興許這才是魔功的修鍊之道。

千惑圭沒有接話,徑直走上第二層,才道:“魔人之間從沒有真正的信任,何來出賣?”

“旭日軍之間呢?”

千惑圭沉默了一會兒,道:“有個人告訴我,雖然魔人之間難有真正的信任,可我們還是要選擇信任。”她踏上最後一節旋梯,放慢腳步,低聲喝道,“屏住呼吸!”

支狩真立即依言照做,饒是如此,仍然聞到一股特殊的氣息在二層船艙飄蕩。他不由自主地晃了晃,急忙扶住船廊的欄杆,好一會兒,才將頭暈眼花的無力感驅散。

千惑圭對他做了個噤聲的手勢,竄至船廊隱秘的一角,小心翼翼地掀起厚實的獸皮地毯。下面放着一個雞卵大小的青銅雕像,浸在一方盛着血水的陶碟里。

千惑圭伸出手指,在血水裡蘸了一些,往眉心處點了一下,才開口道:“這是可以迷倒魔念的至寶,天魔之下,無人能夠抵擋。我們只要蘸一點它浸泡的血水,就不受影響了。”

支狩真仔細瞧了一眼青銅雕像,雕像面目嫵媚,刻畫逼真,連細微的眼睫毛也一根根纖毫畢現。無論從哪一個角度瞧,雕像臉上都掛着一絲不變的詭異笑容。

這一層的魔人兵將,想必是被這具雕像迷暈了。支狩真多瞧了幾眼,便覺得有點神志昏沉。他的目光移向雕像的服飾,與魔獄界、人間道都不相同,雕像的褲子鬆鬆垮垮,像兩個大燈籠,衣裳式樣古怪,袖口緊緊收窄,鐫刻着繁密的花紋。

支狩真瞧了一會兒,一樣覺得頭暈眼花,彷彿花紋不斷旋轉變化,要把他拽入其中,化作其中的一條花紋。他照着千惑圭的樣子,將碟子里的鮮血點上眉心,頓時神智一清,可以自如呼吸。

“走,抓緊時間!”千惑圭率先掠向船員的艙室,一間間艙房呈現出完美的六角形,彼此相接堆疊,酷似精緻複雜的蜂巢。

“殺光他們,一個不留!”千惑圭猛地踢開一間艙門,金色曇花枝閃電般竄出掌心,狠狠直刺對方心窩。

船廊的角落裡,青銅雕像的眼睛眨了一眨,又恢復了原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