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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轟隆隆!”

識海里,星光激射,天翻地覆,萌萌噠早被震得天昏地暗,踉蹌一頭栽倒,昏迷過去。

支狩真只覺雙耳轟鳴,似千萬道霹靂輪番衝擊,精神力一次次瘋狂波動,腦袋彷彿膨脹得要炸開。

而他的身體則剛好相反,深深沒入一片死寂的黑暗。四周圍無聲無息,無邊無際,透不出一絲微弱的光線,黑得深沉而絕望。他什麼都瞧不見,沒有魔人,沒有地渦生靈、秘境,連不二也消失得無影無蹤。

支狩真叫喚了幾聲,聲音像煙一樣飄飄蕩蕩地傳了出去,慢慢減弱,沒有任何迴音,像是消失在遠方不可測的深洞里。

不過他體內的魔氣恢復了正常,但也意味着,此地變成了一個殺戮場,魔人可以肆無忌憚地相互殘殺。

支狩真強忍住識海的不適,試圖辨別方位。四面八方看起來完全一樣,一樣的單調又荒涼,彷彿陷入了虛虛無無的深淵,上不見天,下不着地。

下一刻,支狩真的身軀不由自主地搖晃起來,被一道道無形的洪流捲起,湧向不可知之處。千萬重細小的暗流在腳下涌動,如同龐大黑暗的潮汐。

“轟!轟!轟!”無數魔念沿着黑暗的潮汐漫過來,像無盡的海水夾帶着鹽粒。這些魔念紛紛亂亂,雜七雜八,有的狂暴,有的奇詭,有的陰森,有的充滿誘惑……前仆後繼地沖向支狩真的識海。

換作往常,這些魔念最多生出種種幻象,動搖支狩真的心志,絕不可能破壞他的識海。如今卻成了火上澆油,識海被衝擊得動蕩不朽,漸漸裂開了隱約的細縫,要被魔念趁隙鑽進來。

而星斗大陣正與地脈之渦投入的星光激烈碰撞,星光交擊縱橫,飛馳如電,彷彿無數刀劍格鬥,光芒如雨似瀑噴濺,根本無暇應付入侵的魔念。

突然間,一縷縷微妙的波動從支狩真身上的苦蕨衣散發,將魔念紛紛驅散。這件寶物果然物有所值,不僅穩穩擋住了魔念侵襲,還不時透出一陣陣清苦的靈異氣息,安撫他狂躁的精神力。

支狩真稍稍緩解過來,便望見黑暗深處忽地一閃,一個慘碧色的光點幽幽亮起,像一個無聲的幽靈游曳而來,由遠至近。

微弱的碧光下,它的輪廓從黑暗的潮汐里一點點浮現出來。

那是一個奇特的魔物,有點像人間道的鮫人,同樣人臉魚身,然而模樣醜陋得多。

支狩真逐漸瞧清了它的樣子:頭類似魚的三角狀,結着稀稀拉拉的小肉瘤。身軀呈灰黑色的流線型,像半丈長的大魚,軟綿多肉,但滑膩無鱗,沒有魚鰭。

最可怖的是它的臉,向前突出,由無數張破碎的小臉拼湊而成,像一塊打滿了補丁的破布,綴着密密麻麻的碎眼、碎鼻、碎嘴……還沾滿了花花綠綠的黏液,不停地滴淌、拉絲。

碧光源自它的頭頂心,其上長着一根形如蠟燭的豎角,顏色鮮紅如血,角尖閃爍着一丁點微光,不時發出“滋滋”的輕響,彷彿一簇燭焰在燃燒。

支狩真一邊壓制神識不適,一邊盯緊人魚魔物,體內的魔氣暗中運轉,蓄勢待發。

“呵呵呵……”魔物搖着魚尾接近,發出一陣刺耳的狂笑聲,像尖銳的牙齒相互摩擦的聲音,“來啦!這次我運氣好,終於能吃個飽啦!”無數張破碎的小臉蠕動,其中一張迅速擴大,將其它小臉紛紛擠到邊上。它腰背一弓,一個猛子竄到支狩真跟前,張開獠牙,嘴裡發出臭烘烘的腌鹹魚味。

不待魔物發難,支狩真閃身撲近,斷魄指!

他一出手就是真羅睺壓箱底的絕殺。身處異地,兇險未卜,當然要先下手為強。

人魚魔物吃驚地瞪着他,神情出現了一剎那的獃滯。“咔嚓!”整隻魚頭被支狩真一手插破,魔氣迸發之下,碎肉飛濺,人臉潰不成形。

然而下一刻,碎塊快速蠕動,重新拼湊成形,許多小碎臉爭先恐後地向前擠。

“都滾開,讓老子來!”一張小碎臉衝到最前面,不住擴大,對支狩真窮兇惡極地叱罵,“你這頭蠢貨,難道第一次來老子的地盤?懂不懂規矩?小心老子干你噢!”

支狩真微微一愕,手臂探出,斷魄指!

魚頭再次炸開、重組,無數張小碎臉擠擠攘攘,大呼小叫。

“咳咳咳,關愛老人,孝敬長者,還是要讓老人家先來。要謹記,老吾老以及人之老,不然你們和畜生有什麼兩樣哦……”一張老臉左擠右扭,好不容易鑽出重圍,一邊連連乾咳,一邊嘮嘮叨叨。它像個滿臉皺紋的老頭子,半禿的眉毛耷拉着,乾癟的嘴角下彎,一副凄凄慘慘的苦相。

老頭子甫一佔據魚頭,連忙對支狩真搖搖尾巴:“先別動手,有話好好說!要做個有修養、有禮儀、有學識、有耐心的魔人!憶往昔歲月,我也曾經殺魔如麻……”

支狩真警覺地與它保持距離,人魚魔物顯然極難擊斃,也不清楚這些小碎臉哪一個才是魔物的主體。不過瞧它的樣子,似乎並無敵意,自己暫時沒必要動手。

“一殺魔成千古恨,再回頭已魚人身。小夥子,不要動不動就起殺心。要曉得,你如果殺了我們,就永遠不可能走出這裡,只能一輩子失陷下去……”老頭子長吁短嘆了幾番,接着感慨了一下人生無常,命運多舛,又說起最近地脈之渦的天氣,濕冷暗流太多,它的頸椎又泛病了。

這一次,支狩真再未動手,耐心聆聽魔物的嘮叨。既然對方願意和氣交談,他也可以藉助這個機會,向對方了解地脈之渦的秘境細節。

他從老頭子的言辭推測,對方似乎並非土生土長的魔獄界生靈,談及的俚語、口頭禪更像是人間道的東西。

過了好半天,其餘的小碎臉忍不住閉上眼睛,打起瞌睡,實在受不了老頭子的廢話。

支狩真也不插嘴催促,一直安靜地聽他說,同時暗運太上心鏡注的法門,竭力緩解識海的震蕩。

老頭子又廢話了半天,才慢悠悠地問道:“小夥子,你是頭一回來地脈之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