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支狩真在心裡「嗯」了一聲,面上的表情沒有一點波動。即便白挺真的出了問題,他也不能拔劍斬殺。

白挺畢竟是世家子弟,又是謝玄的朋友,自己的同窗。

一柄劍斬得了惡靈,斬不了人情世故。他既然進了這個貴族圈子,就要默守圈子裡的規矩。

劍修是有局限的。

又或是修鍊無情劍道的劍修是有局限的。

支狩真忽然有所明悟,因為無情劍修習慣出劍立分生死,但世間的很多事,並不能非生即死,更多的時候是一種平衡。

這是否是有情劍道之路?支狩真曾聽嵇康他們說過,昔日的江淹便是走在這條劍道上,可惜這位劍道天才受了重挫,此後不知所蹤。

「原安兄,你怎麼心神不屬的,莫不是中了邪吧?」白挺小心翼翼地摸了摸脖頸被劍刃觸及之處,又攏了攏亂了的髮鬢,試探着問道。

「白兄說笑了。我只是覺得此地太過陰森,有些不適。」支狩真話鋒一轉,問道,「白兄見到過謝玄他們幾個嗎?」

白挺搖了搖頭:「我沒看到,他們大概是先去了地宮。」

話音剛落,一點猩紅的燈光從後方亮起,緊接着,星星點點的紅光陸續浮現,連成一條通向密林深處的曲折幽徑。

藉助點點燈光,依稀可以望見幽徑盡頭迷霧飛渺,古色古香的飛檐畫棟半遮半掩,懸掛的雕獸銅鈴隨風搖動,發出「叮叮噹噹」的聲響。

「地宮!那是地宮!」萌萌噠低喝出聲,「據《白鷺書院秘境志》所述,當年所有進過地宮的工匠、教席,出了地宮之後,全都不記得自己在裡面的經歷了。陛下詢問地宮的事,他們也一無所知。」

支狩真沉吟道:「也就是說,只有伊炎陛下和一夢黃粱枕才能記起地宮?」

萌萌噠點點頭,道:「不過,等陛下和一夢黃粱枕出來後,對地宮的一切諱莫如深。一夢黃粱枕只說了一句‘裡面的惡靈已被清理。,便不再談及此事。」

支狩真心中一動:「一夢黃粱枕說的是‘惡靈已被清理,而不是‘惡靈已被清除?」

萌萌噠道:「這些終究只是《白鷺書院秘境志》里的記載,至於當時一夢黃粱枕的原話,怕是只有問她自己才曉得了。」

「原安你可真會咬文嚼字哦……伊炎陛下親自出手,惡靈當然被清除乾淨啦!」白挺撩了撩髮絲,道,「歷屆那麼多學子進出地宮,可從來沒遇到過什麼兇險,事後也清清楚楚記得地宮裡的經歷呀。」

萌萌噠的猴臉上露出一絲奇異的神色:「《白鷺書院秘境志》記錄伊炎和一夢黃粱枕探索地宮之事,最後寫了一句看似不相關的話:‘十年後,陛下破空飛升,一夢黃粱枕獨留人間。」

她把這句話反覆念了幾遍,道:「伊炎身為開國太祖,飛升仙人,身份何等顯赫尊貴?《白鷺書院秘境志》的筆者當然不敢妄議,只能將自己的猜測,藏於字裡行間。」

支狩真目光一閃:「陛下與一夢黃粱枕從此天人永隔,相見無期,這算不算一種詛咒呢?」

猴精輕嘆一聲:「這應該就是《白鷺書院秘境志》的筆者想要表達的意思了。」

「你們倆個,胡亂猜測些什麼呦?陛下功行圓滿,當然要飛升上界啦!」白挺翻了個嫵媚的白眼,指着遠處的猩紅燈光,「我們趕緊走,與玄哥兒他們會合。」

支狩真瞧着白挺翹起的蘭花指,心裡一陣嘀咕。輕咳一聲,他說道:「白兄,這座地宮出現得有些詭異,不如我們靜觀片刻,再做決定。」白挺既然出了異狀,那麼他堅持的事,自己需得謹慎才行。

「原安兄,你怎地婆婆媽媽,像個女人似的。」白挺跺跺腳,嬌嗔道。

支狩真聽聞此言,不免有些尷尬,正要再敷衍幾句,遠處的燈火倏而一陣閃爍,猶如長蛇般向此處蜿蜒爬伸。燈火所經之處,阻隔的林木枝葉紛紛搖顫,化作一道道虛無的影子。

須臾間,猩紅的光籠罩過來,映得兩人一猴滿臉紅光,毛髮皆赤。

「咦,怪了!地宮怎麼自己跑過來了?」白挺嚇了一大跳,驀地尖叫起來,「詛咒!是詛咒!一定是觸發了地宮詛咒!」

支狩真心中一凜,手按的絲竹劍微微一震,三殺種機劍炁化作無形的漣漪盪出,護住己方三個。猴精則緊緊盯住了白挺,防備他出什麼幺蛾子。

一盞盞燈籠分布兩側,彷彿被無形的手托住,懸浮在半空中。紅光迷離閃爍,像一隻只窺視眾人的眼睛。周圍的林木山石都在燈光中變得虛幻,化作一片片虛影,漸漸遠去,就像是一個真實的世界如潮汐退散。

四周的黑暗變得堅硬、冷峭,化作豎立的高牆、廊柱、台階,天空也變成幽黑的宮殿頂壁,無數古舊奇詭的花紋像密密麻麻的藤蔓爬滿殿宇。「叮叮噹噹——」銅鈴的響動聲傳入耳畔,支狩真看到那些燈籠就懸掛在一根根廊柱上,紅光搖曳,忽明忽暗,半透明的燈籠皮上隱約有字跡浮現。

「啊——」白挺又一次尖叫起來,「白鷺書院十大神秘詭事之三——無法消解的詛咒,挑戰成功了!我們激發了遠古的詛咒啊!」他激動得紅暈滿面,連一雙眼眸子也透出猩紅的異光,「原安,往常的地宮不是這個樣子的,絕對不是這樣的!我們成功啦!我們名垂白鷺書院學史啦!」

真的想抽你一劍……支狩真在心裡道,他一邊以精神力探向燈籠,辨認上面的字跡,一邊神色平和地問:「敢問白兄,過往的地宮是什麼樣的?」

「當然是桂殿蘭宮,金碧輝煌,一派仙家氣象。還有一些宮女、嬪妃之類的傀儡出沒,只要打退傀儡,就能得到丹藥、兵刃、功法秘簡什麼的。其實都是一些歷練的老套路,沒啥意思。」白挺興緻勃勃地道,伸手摸了摸身邊冰冷的廊柱,忽而觸電般地收回,詫異地望向支狩真,「咦,怪了!既然觸發了詛咒,怎麼人家的寶鏡、寶帶都沒反應呢?」

與此同時,支狩真「看」清了左排最近一隻燈籠上的字跡。

上面赫然寫着「白挺」兩個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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