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靜州城裡,韓琦正與劉幾在官衙閑坐,聊着最近的戰事。狄青攻靈州,一切順利,雖然自己損失了十幾門炮,但把城頭的党項火炮完全壓制住了。再過一兩日,就可以蟻附攻城,應該很快能破城。靈州是大城,城中有七萬大軍,不可能像靜州這樣一兩天的時間就攻破,但想來也不會用太多時間。

正在這時,一個士卒進來,叉手道:“太尉,党項咩布太尉又派人來了。”

韓琦聽了,對劉幾笑道:“上次這個咩布太尉派人來,話語里的意思,有些不想打了。這個時候再派人來,不知什麼意思。興慶府大軍在他手裡,如果他有意投靠朝廷,就甚是有趣。”

劉幾道:“現在党項的樣子,一絲希望都沒有。本來攻不下靈州的話,還可以靠着我們後勤的距離過遠,看能不能拖下去。靈州一下,就沒有了半點希望。”

韓琦點點頭:“正是如此。我去見見使臣,看他們到底什麼意思。”

到了客廳,上次來的党項使臣還在,身後跟着一個年輕人。見到韓琦進來,一起見禮。

使者道:“這一位是咩布太尉的次子,咩布訛答,奉太尉之命前來。”

韓琦看着咩布訛答,點了點頭,讓他們落座。

上了茶來,請了茶,韓琦道:“上次咩布太尉百忙之中,命使者前來,甚是感念。我一直想派使者前去回訪,只是諸事纏身,不得起行,甚是慚愧。不知太尉這次有什麼話,要你們前來呢?”

咩布訛答道:“上國興大軍前來,屢戰屢勝,已近興慶府城下。阿爹想請問一句,上國此來,是要滅党項國祚,只是不知君臣如何處置?”

韓琦道:“党項本來是大宋國土,自元昊反叛,自立一國,多次進攻大宋。今元昊已去,只求收回國土罷了。至於其他人等,只要不與大軍作對,自該善待。”

咩布訛答道:“不知道怎樣才是不與大軍作對呢?”

韓琦笑道:“現在大軍兵臨城下,自然是獻出城池,拱手而降。如果拒城而守,當然就是與朝廷作對了。說實話,現在誰都看得清楚,党項此次守不住了,只是什麼時候亡罷了。”

咩布訛答看看四周,湊向前小聲道:“如果,我是說如果,家父帶兵獻城,能不能保住當今聖上性命?當今聖上自一出生便就登基,國政皆決於沒藏一家,與他沒有什麼關係。”

韓琦道:“若能獻城,必然不失一切富貴!君不知吳越王錢家,主動獻國,富貴至今。當今聖上宅心仁厚,縱然元昊叛國,只要能回歸,一切就都好說。”

咩布訛答看着韓琦,一時不說話,沉吟良久。韓琦也不急,就與他對視。

過了好一會,咩布訛答道:“多謝太尉。現在興慶府里諸事紛紜,家父統大軍,着實累了。若是上國能保證夏國王安全,家父願意獻城以降。只是朝政在沒藏國相手中,還要多做準備才行。”

韓琦道:“不急。南邊狄太尉帶大軍攻靈州,眼看就下。到時我們合兵一處,圍攻興慶府,難道還攻不下來?你可以回去告訴太尉,早一日獻城,便就多一分功勞。不要兵臨城下,那時獻城,就不好了。”

咩布訛答點頭:“此事自然明白。只是興慶府中王公大臣眾多,事情非我阿爹一言能決。只要貴國能保證國主安全,阿爹就可以勸說其他人,早開城門。”

韓琦道:“如此最好。這場仗打得太久了,自九月出兵,到今天已經四個月。宋軍所到之處,沒一個敵手,你們沒有一座城能夠守住,再打下去又能如何?早早休兵,是兩國百姓之福。”

咩布訛答拱手:“我只是前來傳話,那些治國安民的大道理是不懂的。再過兩三日,等阿爹準備好了,自然就會開興慶府城門,太尉帶兵前去就好了。”

韓琦搖了搖頭:“哪有這個道理?你回去告訴咩布太尉,讓他把兵馬派出城來,在別處駐紮。不管用什麼借口,最簡單的就是去救靈州。城中空虛,再開城門,我這裡大軍自會進去。”

咩布訛答道:“我自會把話帶回阿爹。到底如何,還是阿爹做主。”

韓琦道:“自然如此。還有,告訴咩布太尉,靈州城破就在這些日子了。一旦攻下靈州,本朝三十萬大軍兵臨興慶府城下,那個時候就不同了。”

咩布訛龐拱手稱是。以現在興慶府的情況,李守貴殺太后,朝政必然亂成一團糟。如果三十萬宋軍兵臨興慶府,想守也不可能守住。咩布太尉一聽說太后已死,就知道党項守不住了,才派兒子來。他自己明白,自己不降,手下也必然會有將領投降,党項已經油盡燈枯了。

送走了咩布訛龐兩人,韓琦回到官廳,把事情向劉幾說了一遍。

劉幾吃了一驚:“如此說來,興慶府有可能不戰而下,党項就這樣滅了?”

韓琦點頭:“其實仗打到現在,大勢已定,繼續下去有什麼意思?党項只剩興靈和橫山,中間又被切斷了,哪裡能夠堅守?咩布太尉現在獻城,對本朝來說,還是有功之人。再過上一個月,就連這個機會都沒有了。狄太尉一旦破靈州,党項兵馬哪裡還有底氣再打下去?”

劉幾點頭:“說起來也是。党項小國,能夠堅持到現在,已經了不起了。不能野戰,不能守城,還憑什麼與我們作戰?此次戰事,除了青崗峽的意外,党項一戰未勝,憑什麼堅守?”

最重要的不是党項一戰未勝,重要的是打到現在,宋軍未被消耗,而党項已經潛力耗盡。有鐵路到鎮戎軍,宋軍不怕與党項打長時間的消耗戰,党項沒有堅持的條件。前邊幾個月,很多人還用以前的經驗堅持,現在都看明白了。此次進攻党項,是宋朝路党項國力的比拼,沒有人能逆轉大勢。

韓琦道:“從元昊叛國,到現在已近二十年。多次大戰,党項百姓實際也打不下去了。此次我們進攻順利,豈只是兵力強盛,其實党項自己也難調集大軍。一路看來,就連本是繁華之地的河西,也人煙稀少。像靜州這裡,正處漢唐水渠之間,土地肥美,可外面卻沒有多少人戶。這個樣子,党項怎麼支持得起連年大戰?党項軍隊作戰,只能夠取勝,一旦戰敗,便就一天比一天更加惡劣。現在求和,對党項來說是好事。早早結束戰爭,百姓才可以休養生息。”

劉幾點頭:“太尉說的是。其實所有人都看得出來,哪怕今年冬天狄太尉不能破靈州,依然可以駐紮附近,等待下一個冬天。不像以前,朝廷儲存幾年的糧食,也不足以支撐一次戰事。鐵路可以把鎮戎軍與關中、京西聯結起來,甚至是兩淮的糧食,也不難運到這裡。以前是以十幾州之地與党項作戰,現在是以全國之力作戰,豈能一樣?明眼人都明白,党項無論如何抵擋不住。”

其實何止糧食,鐵路還連結了數個地域的兵源,宋朝可以發揮出自己國力。國力比拼,党項怎麼可以與宋朝相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