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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陽還沒有升起來,風吹在臉上,像刀割一樣。旌旗在寒風中列列作響,發出凄厲的聲音。

看着城外陣容整齊的宋軍,野馬元昌道:“太尉,今日的宋軍不像前兩日,莫不是要攻城了?”

骨勒存忠沉聲道:“他們圍城已經三天了,昨天就已經布置完畢,下午沒有任何動作,該攻城了。”

野馬元昌有些緊張:“我們該怎麼做?聽說火炮犀利,卻不知什麼樣子。”

骨勒存忠嘆了口氣:“等着罷了,還能做什麼?城中兵馬緊守城牆,等着宋軍來攻就是。”

党項軍隊與契丹一樣的毛病,既不善攻城,也不善守城,以前與宋軍交戰,主要是依靠野戰。宋軍大修堡寨,他們就沒有辦法。用火炮攻城,他們更加沒見過。

正在這時,城外突然響起了一聲低沉的號角。聲音凄厲,划過蒼茫的大地,

野馬元昌心中一驚,道:“不好,莫不是宋軍就要攻城了”

向外望去,只見宋軍的各炮位前面,不斷地有小旗在揮舞,周邊士卒向炮里裝葯填彈。前面的步兵陣里,開始出現大量雲梯。顯然,宋軍已經攻城在即。

骨勒存忠覺得手心出汗,不由緊張,眼也不眨地看着城外宋軍。城牆上的党項軍頭目,不斷地跑來跑去傳令,讓守城軍士做好準備。旁邊的大鍋下面生起火,開始熬熱煮熱油。

過不了多時間,就見宋軍炮手,手中的火把點了起來,向炮身上的葯捻點去。

就聽一陣天崩地裂的隆隆聲,城外的炮口冒出硝煙,一時間把宋軍的陣形都遮蔽住了。骨勒存忠看着無數的彈丸向城牆飛來,不等做出任何反應,就覺得腳下城牆一陣搖晃。而後就有城牆崩裂的聲音,和傷亡士卒的慘叫聲。站在身邊的野馬元昌,被一塊崩下來的土塊砸中,一聲慘叫跪在地上。

從地上一下蹦起來,野馬元昌摸了一下傷處,鮮血淋漓。急忙高叫:“太尉,這城樓待不得,宋軍的火炮着實厲害,快快下城去吧!”

一邊說著,一邊拉着骨勒存忠,急急向城樓下而去。

骨勒存忠猛地一甩手:“正要看宋軍如何攻城,豈能下去!此生死危關之時,不許退縮!”

野馬元昌看看四周,由於城牆上守城的党項士卒站得過於密集,第一輪炮下已經出現許多死傷。對骨勒存忠道:“太尉,城牆上已經死傷無數,這裡委實待不得!若是一炮過來,你出個閃失,怎麼辦好!”

說完,不管骨勒存忠怎麼不許,與衛士一起,把他架了下去。

韓琦站在城外,手中拿着望遠鏡,看着城牆上的情景。見一輪炮過,城牆上死傷不少,對身邊的趙滋道:“党項人還是不知道在火炮下如何守城,都在城牆上聚在一起,這一輪死傷不少。”

趙滋道:“党項雖然也有火炮,但是甘州城裡,見過的絕沒有十個人。他們不知道,沒有什麼奇怪的。等到打上幾輪,城牆上沒有了守軍,再讓士卒蟻附攻城!”

韓琦點頭:“如此最好,攻城沒那麼麻煩了。你吩咐騎兵做好準備,一直不許懈怠,党項軍隊一出逃,便就立即追上去。不能讓他們退到涼州,不然又是一場大戰。”

趙滋高聲應諾。此次是長途奔襲,軍中帶的馬匹不少,騎兵近萬人。党項一旦逃跑,在騎兵的追逐下,無法抵擋火qiāng和馬刀。追亡逐北,正是宋軍騎兵的拿手好戲。

回到府衙,骨勒存忠厲聲道:“派人到城頭,每一刻鐘回來報一次,城上到底如何!”

親兵叉手應諾,急匆匆地去了。

在府中來回走了幾步,骨勒存忠才想起野馬元昌受傷,對他道:“你傷勢重不重?”

野馬元昌道:“不過流些血,沒有什麼。當務之急,是定下如何應對宋軍。他們用火炮轟城牆,城頭上可是無法聚集大軍。士卒一旦下了城牆,宋軍再蟻附攻城,如何應對?”

骨勒存忠面如黑鐵,一聲不吭,只是在衙中踱來踱去。本來以為宋軍是要用火炮轟開城牆,甘州是多年老城,雖然修乏修繕,城牆卻足夠厚,不怕宋軍轟城。沒想到火炮不是那樣用的,不是用來轟塌城牆的,而是直接轟城頭。如此一來,城牆上就無法再有士卒守御了。

來來回回想了好一會,骨勒存忠道:“再等等看。宋軍的火炮,難道還能一直轟下去。軍馬從城牆上撤下來,甘州城就門戶大開,還怎麼守下去!”

說完,骨勒存忠回到案後坐下,看着門口,面色陰沉似水。

過了一刻鐘,一個親兵急急回來,叉手報道:“太尉,城牆上死傷慘重,再待不住了!”

骨勒存忠猛地站起來,沉聲道:“宋軍的火炮,一直沒有停么?”

親兵道:“回太尉,火炮一直沒停。城外的宋軍步兵,就守着雲梯,在那裡看着。”

骨勒存忠看看房門外面,太陽已經升起來了,陽光映在前兩天存下的雪花上閃着金光。甘州這裡的雨雪太少,前兩日戲言的連下三天大雪,看來是沒有指望了。

輕輕吐了一口氣,骨勒存忠道:“去請城頭上的野遇將軍,到府衙中議事。”

親兵叉手稱諾,轉身出去,快步奔向城頭。

骨勒存忠對一邊野馬元昌道:“如果把軍兵撤下城牆,宋軍攻城,上去可不容易。不守城牆,甘州豈還能守住?失了甘州,東邊的山丹縣更加不值一提。沒有大軍,誰能擋住宋軍腳步?”

野馬元昌已經止了血,道:“太尉安心,總會想出辦法來的。宋軍豈會真是無敵?”

骨勒存忠嘆了口氣,搖了搖頭,不再說什麼。打仗最怕就是這樣,想跟敵人拚命都沒有機會,只能縮在城裡被動挨打。想要出城戰上一場,可宋軍用的火qiāng,完全沒有機會近前。

過了不多少時候,城頭的將領野遇思文進來,叉手唱諾。

骨勒存忠道:“宋軍火炮轟個不停,城頭的軍兵到底如何?能不能守住?”

野遇思文猶豫一下,叉手道:“不瞞太尉,城頭的軍兵已經散了,死傷着實不少。現在看來,城外宋軍有火炮相助,城頭上根本就待不住人。不如把軍兵撤下來,等宋軍步兵攻城時,再上去防守。”

骨勒存忠道:“那個時候,還來得及嗎?”

野遇思文道:“不管來不來得及,也只能如此了。火炮之下,軍兵着實待不住。不撤下來,就只能任由宋軍的火炮轟死,連反抗的機會都沒有。撤下來之後,城牆上設幾個瞭望哨,宋軍步軍一進前來,便就登城,想來也不會相差太多。”

骨勒存忠暗暗嘆氣。什麼不會相差太多,城牆下面上去,道路狹窄,還哪有力量守城。可如果不把守城士卒撤下,在城牆上被炮兵轟,也不是辦法。

思慮再三,骨勒存忠無奈地點頭道:“那就先撤下來吧。宋軍火炮一停,立即登城!”

野遇思文叉手稱是。

看着野遇思文離開府衙,骨勒存忠對野馬元昌道:“看來甘州城,要守住着實不容易。城一破,你我等人必然無噍類。只是可憐家眷,要受池魚之殃。”

野馬元昌沉默一會,試着問道:“城東門沒有實圍,要不,派人試試能不能逃走?”

骨勒存忠苦笑:“圍三闕一,豈有不在闕一的方向布置伏兵的道理?算了,我們且守着看,不去想那些了。此番宋軍攻城,我們只怕凶多吉少。”

城外,宋軍轟了小半個時辰,火炮停了下來,各個炮位緊急給炮管降溫,損壞的火炮緊急修理。

韓琦放下望遠鏡,道:“党項已把城頭的軍兵撤了去,是不是可以試着攻城?”

趙滋道:“不急,總要轟上幾輪,把城頭打爛了再攻城才好。我們這裡火炮停了,党項軍兵想必還要再上城牆,那時再來幾輪炮,他們不敢再上城頭最好。”

話音剛落,就看見望遠境里,撤到城牆下的党項士卒,再次慢慢出現在城頭。不由笑道:“党項人果然如此,又把軍兵派了上去。稍後再打一輪炮,看看最後如何做。”

韓琦笑了笑,舉起望遠鏡,看着對面的城牆上面。

宋軍冷卻了炮管,修理了損壞,再次裝葯填彈。一聲號角,再次向城頭轟去。

聽見炮聲,剛剛在城牆上整理部伍的党項士卒發一聲喊,立即作鳥獸散,急急向城下跑下。下城牆的甬道狹窄,不知多少軍兵被打中,一時間城牆上面亂作了一團。

野馬思文看見,不由心急如焚。以前沒有碰到過火炮攻城的事情,甘州城牆不高,城牆上面沒有什麼防護措施。宋軍火炮之下,根本無處躲藏。

放下望遠鏡,趙滋對韓琦道:“太尉,党項人第一次碰到火炮攻城,總得上幾次,他們才知道其中利害。等到不敢上城牆,再派步兵不遲。”

韓琦點了點頭:“看城上的樣子,也只能如此了。等到午時,看樣子再攻城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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