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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爾東南西北風,宋一是咬定青山不放鬆了。

她從演出開始一直吃到演出結束,一桌子的東西都被她解決了個乾淨。也得虧這些都是零嘴吃食,否則要是正餐主食,沈歡怕她肚子是要被撐破了。

而在演出結束、觀眾散場之後,沈歡和宋一併沒有離去,依然坐在座位上巋然不動。

按照規矩,劇場的工作人員該上來勸說離場了,但是金錢的力量是偉大的。面對這樣一位大豪客、一出手就是幾千打賞的存在,劇場的工作人員並沒有上來勸其離場,反而是那位金山金大老闆親自跑了過來,而金山一過來之後,二話不說,一開口就是連連稱謝:“大兄弟,今天實在是多謝了,多謝捧場。”

沈歡站起身來,笑道:“按照園子里的規矩,既然金老闆演得好,看得我喜歡,那就按規矩送上幾個花籃。說到底還是金老闆你自己演得好,倒不用謝我。”

說著,一揮手,“金老闆請坐。”

金山也不推辭,就這麼一屁股坐了下來,完全不說“散場了、該離開了”之類的話。

能搭起這麼個班子來,金老闆也不是懵懂無知的少年郎了,一看沈歡的架勢,就知道沈歡應該有事。

沈歡卻是沒有立刻開口說出來意,而是先跟金山閑聊了起來:“之前跟金老闆聊天的時候,聽到金老闆說的話,還覺得未免言過其實,多半是在吹牛,可是今天看了金老闆的演出,才知道金老闆所言不虛,確實多才多藝。對了,您之前說到,您還在燕京三套有節目?”

金山暫時不知沈歡來意究竟,也就順着說了下去:“是啊,《美食故事會》,之前不是跟你說了嗎?我在裡面當主持人,還有編導,不過我聽大兄弟你的口音不是燕京人,沒聽說過也正常,本來也就是個小節目。不過你別看這節目雖小,但是報酬還是可以的。說起來也不怕大兄弟你笑話,也多虧我還有這份兼職撐着,不然的話,我這園子也是早開不下去了……”

他也不知是不是怕沈歡有求於他,一開口乾脆就先主動把自己的經濟實力給降了下去。

沈歡也不在意,就跟他閑扯,一通話聊下來,對於這金山的情況也了解得更多了。

金山今年三十六了,也沒個正經學歷,從小就跟着家裡二叔學了點藝,一開始其實是個樂手出身,二胡、嗩吶、三弦樣樣精通。後來快成年的時候,加入了大隊里的文藝宣傳隊,隨後又進了個業餘劇團,再之後還在好幾個劇團里待過,一輪滾下來,名氣沒闖出來,各項技能倒是滾了個遍,只要跟傳統曲藝民間藝術這些掛鉤的,他基本上都能整出個四五六來。

這大概也是為什麼他的這個園子里這麼雜的原因了,沈歡聽到這裡後如此想到。

在各劇團里滾了一遍後,金山攢了點錢,又不想一輩子就這麼下去,乾脆也就跑到了燕京來,拿着他的那點積蓄,整了這麼個曲家園子出來。只不過金山本來底子就薄,能弄出的動靜小,再加上這一行現在也確實不吃香,所以曲家園子的生意一直都不咋地。

“你別看今天晚上沒有坐滿,但是對於咱們園子來說,這已經是客流量的頂峰了。最冷淡的時候,台下就五六個人,演員都比觀眾還要多了。”

金山說到這裡的時候,如此說道。

“堅持不懈地弘揚傳統文化,金老闆胸懷遠大,佩服佩服。”

沈歡整了這麼一句,金山卻是嘿嘿一笑,道:“屁個傳統文化,大兄弟也不要往我臉上貼金了,我這就是混口飯吃。說實話,現在這行當難啊,愛看這些的人是越來越少了,我也就是只會這些東西了,但凡會點別的,我早轉行了。”

沈歡卻是有不同的看法,“我看也不盡然。就金老闆你剛才所說,你明明在燕京三套有個節目,還混上了主持人和編導,這還是挺不錯的。這時候,只要把這園子一關,你安心地去忙你燕京三套的那份活計,不要再往這裡砸錢了,日子不是要比現在美多了?”

“但是金老闆你卻沒有這麼做,反而還是一直在往這裡面補貼着,這是什麼?這就是情懷,是堅持,是追求啊。”

兩人聊着的時候,劇場已經又送來了茶水和小零嘴——當然,這是不要錢的。

金山聽到沈歡的話,拿起茶杯抿了一口,眼神空空地望向前方,若有所思,想了一會兒才回過神來,笑了一下,嘆道:“都是老兄弟了,有兩三個還是我專門從老家那邊喊過來的,就這麼散了,我對他們沒法交代啊。至於大兄弟你說的那些……我覺得‘情懷’這個詞用的很好,多少是個執念吧。”

“當初來的時候,想的好好的,總覺得自己只要來了燕京,搭起這麼個檯子來,那不指定揚名立萬名聲大震?但是來了之後才知道,根本就不是這麼回事,高人太多,我這點東西,實在不夠看啊。難,難,難啊……”

金山說到這裡,苦笑了一下,連連搖頭,瞧着,像是把喝茶喝出了喝酒的感覺來,人都快醉了。

沈歡聽到這裡,感覺差不多了,於是說道:“金老闆你不用妄自菲薄,其實你的技術水平還是過硬的,只不過是一直沒有找到一個對的方向而已。只要找到了這個方向,名揚天下,其實也不是什麼太難的事情。不止如此,說句不好聽的,到時候,這個曲家園子也是能夠跟着雞犬升天,金老闆到時候也算是對得起你的那些老兄弟了。”

金山聞言,看了沈歡一眼,呵呵一笑,拱了拱手,“那我多謝大兄弟了。”

要是不諳世事的,聽到金山這話,怕是以為這金山對自己深信不疑、自己說什麼他都會聽了,但是沈歡看得很明白,金山這是完全沒有把他的話當真,以為自己是在吹牛,這是在敷衍自己呢。否則的話,金山要是真有興趣,早就該繼續追問下去了,還是就這麼簡單一句就不再多說了。

但是這也正常,金山到底是個混江湖的老油條了,不可能指望他跟初出茅廬的小年輕一樣熱血衝動,所以沈歡對他的敷衍也不着惱,只是不再捏着嗓子,恢復了自己原本的聲音,繼續說道:“金老闆可不要以為我在說笑話,事實上,眼下就有這麼個機會,而我今天來,也就是為了這件事。”

“其實我今天原本是追着顧軍來的,可是沒有想到的是,一場表演看下來,我覺得金老闆你比起顧軍來更加合適。”

金山聽到沈歡突然變了的聲音,面色微微一變,眼神中閃爍着疑惑。

沈歡看了他一眼,也不直接答疑,而是問道:“金老闆,不介意我用一下你的化妝間吧?”

金山眼神流轉,想到了些什麼,仔細地多看了沈歡兩眼,卻是看不出什麼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