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敢去看牆上的掛鐘,其實腕上也有手錶,他故意忽略了,時間到底過去了多久,他不管。
他知道的是,下一刻,那個人就會出來,好好的。
自己還沒有說過愛她,她也沒有兌現承諾,給自己生一個女兒。
自己過去還計劃着使一個苦肉計什麼的,沒想到馬上就成了事實。
而且這是沒有計劃的對象,卻反了過來。
自己剛才反應怎麼就這麼慢呢?為什麼被砸倒的是她呢?
進入工地要戴安全帽,這點常識,作為一個專業人員,他怎麼就忘了呢?
還有工地的那些人,那些人為什麼不提醒他們?不是有專門的安全員嗎?
……
隨着他倆人強行整理之後仍然煩亂的思緒,時間又過了一個小時。
由於不錯眼的盯着那個小紅燈,眼睛裡的紅血絲,縱橫交錯着,滿臉疲憊。
小紅燈閃了閃,終於滅了。
先衝過去的是舒朗,畢竟有身高腿長的優勢。
“哪位是家屬?”
權恆這才強踩着虛浮的步子過來,燈一滅他腿就軟了,希望這個距離短一點兒,又希望長一點兒,心如炙烤。
“我是她老公。”
雖然按原計劃在過半個月才是,但在他的眼裡這一切毫無懸念。
“傷者已經算度過危險期了,不過還要在觀察,具體多久,要看情況!”
做醫生的都有經驗,把最重要的話放在第一句,瞬間讓兩個人放鬆下來。
舒朗的心這才有空隙失落,人也懸停在那裡,腳下像沒有地一樣,一直向下墜着,沒有邊際。
他說他是她老公……或許她要救的是自己,但那又如何,原因自己知道,對方也很明確,人家心裡的,始終是那個人。
所以他也就不問了,等着樓薇這個“老公”詢問醫生。
“那具體情況,是怎麼樣的?”
權恆感覺自己的話,重的從喉嚨里滑不出來,一個字一個字的往外蹦,用盡了力氣。
又不停的安慰自己,脫離危險就好,無論她什麼樣,只要人還在就好。
剛送來時的情景,權恆心亂眼模糊,根本就不知道,甚至是醫生剛開始跟他說的基本病情,他也都沒有聽進去。
所以這次側耳聽着,半點細節都不想錯過。
“有一根板從肩胛骨下側穿過去,雖然沒有傷及臟器,但是傷口過深,止血很艱難,清理內部也很複雜,現在縫合完畢後,情況比預計的要好。”
只聽見背後舒朗長舒氣的聲音,權恆自己也感覺又重活了一回,向後踉蹌了一步,終於站定沒有倒下。
甚至連平時有禮貌的謝謝都說不出來了。
“還是通知一下其他的家屬吧,反正現在已經穩定了,大約5分鐘之後就會轉進,你們可以看一眼!”
權恆這才想起應該通知她的父母,還有小朵他們,不了,小朵她們再說吧,還是先通知她父母弟弟。
也不行,會把對方急壞的,那要怎麼辦呢,他感覺自己的腦子此刻都被冰封了一樣,轉不動,很簡單的事情都想不通。
一會兒再說吧,樓薇麻醉醒了之後就會出來了,他要看看她,好好的看看她,雖然只有走廊這不到一分鐘時間。
心終於沉靜下來,等在那裡,盯着那道門,彷彿這樣的話就會早開一些。
舒朗沒有和他說話,他知道,這個時候他和自己一樣,也需要安靜。
這一會兒剛才不同,好像時間又過得特別慢一樣,這5分鐘,就像前面那幾個小時,漫長。
隨着自動門打開,樓薇被推了出來。
權恆馬上沖了過去,跟着病床跑,舒朗想了想,也沖了過去。
只見她俯卧着,半邊臉貼在床上,戴着氧氣面罩,雙眼緊閉,面色蒼白,就連露在外面的手,都沒有血色。
權恆輕輕的喊了她一聲:
“小木!”
與此同時,舒朗也輕聲叫出了她的名字。
“樓薇!”
聽到對方的稱呼之後,先是一愣,絕望又席捲上來。
是呀,自己叫的是人人都可以喊的全名,對方卻有一個自己不知道來由的愛稱,獨特的,親膩的。
“不是麻醉過了嗎?”
像是自言自語又像是問醫護人員。
其中穿着白制服的一個好心回答。
“意識是清醒的,就是太虛弱了,睜不開眼睛也不能說話!”
意思就是說自己說話,她是能聽見的了。
權恆更是抓緊了機會。
“小木,沒事了,已經沒事了,我在,我都在……沒事了……別怕,別害怕……”
他聲音顫抖着,一直在重複這一句,希望她能撐住,希望她知道自己就在身邊,安撫着她,也安撫着自己。
很疼吧,一定很疼,很絕望吧,在黑暗裡,不能讓她絕望。
權恆試着又喊了一聲。
“小木……我在,我在外面等你,馬上就好……馬上……”
說著這一句,的門已經打開,隨着樓薇沒推進去,電動門緩緩關上,又是一片沉寂了。
舒朗獃獃的站在那裡,比權恆的位置,離電動門遠一些,眼睛望着他們,卻是毫無焦距。
權恆平復了自己半天,壓制住自己,不去想剛才她的反應,知道現在只能靠自己,要不然,她怎麼辦。
對了,先給父親打電話,還有什麼辦法讓她儘快的脫離現在虛弱的狀態。
“對!”
他自言自語的拿定了主意,拿出手機,也沒有看是自己的還是樓薇的,反正密碼一樣。
他通訊錄里幾乎是沒有熟人,只會背電話號碼,一個一個數字輸進去,電話聲響了一聲一聲,對方沒有接,就在他打算撥家裡的座機的時候,電話那頭,傳來了權新建助理的聲音。
“你好,哪位?”
權恆一愣,這才發現手上的手機還真是樓薇的。
“權恆,哦,怎麼換號了,有事嗎,權總正和楊董談事情!”
“對,有急事!”
“好的,稍等!”
助理知道權新建對這個兒子的重視程度,所以連問都沒問,只一個“急事”兩字,就推門進去打斷了他們。
不忘手捂着聽筒,等待着權新建。
“權總,權恆電話,說有急事!”
權新建直起腰來,還沒有說話,楊宏偉的父親就先把就先把手裡的茶放下,問:
“什麼急事,權恆在附近嗎?”
“這個他沒說!”
助理微微前傾着身子,禮貌的回答,看在楊董的眼裡,就是有事想隱瞞了。
到底是什麼呢?和公司的管理權有關嗎?老權的身體越來越不好了,自己可是除了他們老權家一家人之外,最大的股東了,莫非是兒子說權恆對經營公司,不感興趣的話,根本就是個假情報。
這樣猜想着,也就又追了一句:
“時間可不早了,老權身體又不好,應該不是公事吧?”
助理仍然是剛才那種職業的微笑,卻只是微笑,沒有再回答,不讓對方從他的表情里探究出半點兒來,這就是他的職業素養。
知道權總身體不好,還在這麼晚的時候談論這麼糟心的話題,還有意無意的暗示他的病情不容樂觀,這簡直就是給人添堵呀。
不過助理也只能在心裡微微搖頭了,面上卻如同機器人一樣,職業的笑容萬年不變。
權新建扶着扶手椅站起來,若是平時,他肯定會交代一聲,然而今天談的內容,讓他心裡也不舒服,所以他就徑直的走進去,取過助理手裡的手機,向里問走去,並且緊接着關上了門。
權恆語無倫次的把發生的事說了一遍,後面卻不知道,該說什麼了。
“事情就是這樣……現在她輸了許多血,剛進!”
“這樣吧,我讓人聯繫一下有名望的專家,盡量的早點趕過去,然後……”
他從來沒有見過兒子這樣失控,他在自己面前一向是成熟的,自立的,甚至……像她的母親那樣高高在上的。他總是俾睨着一切,彷彿都知道,又彷彿不屑於參與一樣。
那是自己一直想培養又做不到的,權新建看了看手錶,又說:
“明天吧,明天我派司機去接她的父母,先說是家長見面的事情,你把自己的狀態理的平靜一點,再給他們打電話,等他們全家來了之後再說!”
三言兩語安排好,權恆這才覺得父親真的是自己的主心骨了。
在電話那頭長舒了一口氣,就從這聲嘆息里,權新建都能聽出深深的疲憊了。
“我讓人我去幫你處理,你也好好休息一下!”
他沒有想別人父親那樣說有爸爸在,你就一切放心吧,他只想都做好,哪怕他不知道。
他知道現在不可能讓兒子回去休息,但是有人能幫着守着,兒子也能在旁邊稍微的合下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