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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這時,門外響起了窸窣聲,隨即絳朱利落地打簾進來,待站直了身子,便恭謹地抬眸。

“姑娘,查出來了,簪子——”

絳朱說著話時,冷冷掃了落葵一眼,看的落葵只覺得心慌。

“被落葵姐姐壓在了箱底的錦褥里,不僅如此,奴婢還搜到了旁的些許首飾。”

落葵心一涼,當即瞪大了眼睛,隨即怒指落葵,反駁道:“我沒有,姑娘,我沒有,是絳朱那個賤蹄子陷害我,姑娘,您要信奴婢啊——”

然而,陡然的輕笑聲讓落葵身形一震,隨即便瞧着座上的少女唇角還有未收的笑意,語氣淡然道:“落葵,看在你我多年的主僕關係,我便最後教你一句,有些事,主子說你做了,便是你沒有,也該是你做的。”

說到此,少女眸光瀲灧的掃向落葵,語氣嫣然道:“你要知道,你所做的事,可比偷藏些許首飾大的多了,這——已是對你的恩賜了。”

話音落盡,未等落葵回過神來,顧硯齡眸中淡然一凜。

“醅碧,去靜華院請徐嬤嬤來。”

在醅碧應聲出去的那一刻,落葵是徹底被剝了魂兒了。

……

當徐嬤嬤走到琉璃院時,院中上下燈火通明,婆子丫頭更是整整齊齊站在那兒,不敢發出一聲,唯恐多說一句,將自己也牽扯進什麼。

方才通過謝氏與大姑娘在靜華院的對話,她自然明白,今日這落葵的命,也是到頭了。

畢竟,在她來之前,謝氏是已然發了話的。

雖說看似大姑娘不比鈺哥兒在大太太心頭的地位,但到底是十月懷胎的親骨血,大太太又怎會有不念着,護着的。

因而當徐嬤嬤黑臉肅然的進了屋內,落葵便只覺得像是見到了催命的無常一樣,恐慌的想往後推,卻是被徐嬤嬤凌厲的眼風一掃,生生給定在了那兒。

而就在她發怔之際,徐嬤嬤身後帶着的兩個膀大腰圓的婆子便已惡狠狠地進來,毫不客氣的上手,將落葵一雙嬌嫩的手反扭在背後,絲毫不憐香惜玉的就將人給連提帶拖的拉到了外面。

動作幾乎是一氣呵成,迅速的竟讓落葵連哭嚎喊叫都忘了。

當顧硯齡被徐嬤嬤挽着走至屋外時,瞧着的便是這樣一幕。

眾人低頭不敢發一言,膽小的丫頭身子更是止不住地抖,而那兩個徐嬤嬤帶來的婆子蠻橫的立在落葵兩旁,眸中帶着厲光,跪在她們腳下的落葵卑微狼狽的如同一粒不起眼的塵埃。

顧硯齡微微抬頭,月色正明。

不由有些唏噓,真是可惜了今夜這一片好月色。

“徐嬤嬤。”

少女淡然的聲音響起,徐嬤嬤當即低頜應聲,身旁的少女隨即微微偏首,似是閑話般問道:“偷竊主子屋裡的物件,該是什麼家法。”

徐嬤嬤聞言冷哼一聲,凜凜的掃向階下的落葵道:“原本該是拿藤條鞭笞三十,再將人攆出去,但奴婢方才瞧了,落葵偷藏的那些首飾里,好些都是太太壓箱底的陪嫁,專門送給姑娘日後做添妝的,如此,叫太太知曉了,更是罪加一等,因此,因當再加十下。”

徐嬤嬤說完,轉頭對上顧硯齡恭謹地低頜。

落葵聞言身子一凜,顧硯齡立在階上平靜的點了點頜,居高臨下的看了眼落葵,隨即不緊不慢道:“那就請家法吧。”

話音落地之時,連空氣都凝結成冰。

落葵臉一白,當即軟癱在那兒,而兩旁站着的婆子丫頭更是禁不住縮了縮脖子,兩手緊張的攥着,背脊此時當真是升起了一縷寒意,一雙手這會跟浸在冬日裡的井水一般,冰的刺骨。

不過片刻,便瞧着一個婆子端來了方桌和長凳,另一個壯實的婆子隨即端了個木盆上來,擱在方桌上。

雖是害怕,但也有些個好奇的婆子,不由梗了梗脖子去看,這才瞧着那木盆里盛着水,水裡擱了好幾根食指粗細的青嫩藤條。

那些個婆子瞧了,不由更害怕的將脖子縮了回去,唯恐這東西落在自個兒身上。

在府里的家法中也是有門道的,那行刑的婆子越是挑那拇指粗,外皮被削的光滑順手的藤條,這般的藤條瞧着又粗又硬,只覺得一條子下去打的瓷實,可實質上,這般的藤條打着看着身上印子粗,卻也只是表皮的功夫,不過淤傷疼痛幾天,養養也就好了。

倒是眼前這藤條,那便不是吃素的了,瞧着又細又軟,正是春日裡發了嫩芽的青藤,但你仔細看,便能從柔和的月光下看到那藤條上隱隱發亮的青刺,這便罷了,這般的藤條最是柔韌,那落在身上,就跟那鞭子一樣,纏着皮膚上便是一道血痕,讓人不由想到蛇,扒到身上便是一口,可別想輕易甩掉了。

就這樣幾條子下去,非得皮開肉綻了不開。

眼看着那落葵姑娘是屋裡伺候的大丫頭,那小皮膚嫩嫩的,都能掐出水來,要說吹彈可破她們都信的。

就這四十條子招呼下去,能只去半條命都算不錯了。

那些婆子眼角瞥了瞥跪在青石磚上那柔弱顫抖的身子,不由撇了撇嘴。

倒也好,從前那落葵眼高於頂,不把她們這些外屋伺候的婆子當個東西。如今倒也落的這個地步,也是活該。

明明是夏夜,落葵此刻卻是覺得冷意浸到了骨子裡,貝齒竟也不由的磕了起來。

四周寂靜的讓人害怕,只能聽得蟲吟的聲音在牆角的草叢中壓抑而低澀的響着,落葵抖着身子微微側目,正好瞥到了盈盈的水波中那幾根刺啦啦的藤條。

落葵驚得眼淚止不住地落,身子不由想朝一邊艱澀的挪。

顧硯齡將這一幕收入眼中,腦海中不由浮現起了前一世,落葵被華枝生生灌進了一壺鴆酒,滿目流血的模樣。

顧硯齡微微覆下眼眸,這一世,她已算是仁慈了。

當再抬眼時,正好掠到木盆中繚繞着熱氣的水光。

除了她和徐嬤嬤,沒有人知道,這盆熱氣騰騰的水中還倒入了最為粗的鹽巴。

浸了鹽水的藤條,旁人不知道這滋味,今日落葵,卻是要親身體會一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