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淡淡的蘇合香從掐絲琺琅雲蝠紋三桃式熏爐中輕悠悠地升起,打着似有若無的旋兒,落入空中,彌散着香甜的味道。

因着屋裡地龍燒的正暖,因而美人榻上的少女只穿着件丁香色的半臂對襟金雙環紋襦裙,腰間系著一條素白的腰裙,頭髮雖是挽着,卻也散落了些零碎的髮絲於鎖骨處,身形懶而無力地靠在那,一雙眸子直直地落在高案上的一隻銀燒藍嵌玉石玻璃月季瓶景上,眸中難掩幾分落寞。

“姑娘,九殿下來了。”

同是王有珺貼身丫頭的采苓抿着欣然的笑意走了進來,微微一福身,便迫不及待的將這好消息說了出來。

原本身形懶怠的少女聞言眸中微微一划,好似頓然浮過一絲春意盎然的生氣一般,眉眼中難掩抑制不住的喜色。

當少女方撐着軟塌起身,撫了撫發間的簪花,正覺察着頭髮零散了些,便聽得細微的腳步聲。

下一刻,一個修長而溫然的身影便走了進來。

對上蕭衍溫和的笑眸,王有珺微微怔楞後,頰邊頓時泛起紅雲,隨即在身旁秀茵的攙扶下便要起身。

“既是不適,便莫要起身了,坐着吧。”

感受到蕭衍語中的體貼,王有珺頓時覺得含了蜜一般,馨甜一路溢散下去。

終究,他還是喜歡自己的吧。

否則,也不會如她所想這般冒着寒冷前來探望。

想到此,王有珺垂下頜,抿着嬌羞而又欣然的笑意,心下卻是難掩的激動。

“可着太醫瞧過了,姑娘生了什麼病。”

聽到蕭衍如此問,一旁的秀茵聞言微微一愣,隨即快速地看了眼身旁的少女,這才支支吾吾道:“太醫瞧過,只說姑娘許是染了風寒。”

“可服藥了。”

蕭衍雖是問着話,看的卻是眼前坐在榻上的王有珺。

采苓此刻恰好搬了椅子來擱在榻前,蕭衍便也撩袍坐了下去。

“姑娘嫌葯苦澀,還未曾用。”

秀茵話一落,蕭衍看着眼前的王有珺,語中雖像是責備,可更多的卻是關切。

“那便是孩子氣了。”

感受到蕭衍溫和的目光,王有珺微微頷首,將眸子移開了,蕭衍便轉而看向秀茵道:“再去煎一副來。”

“是。”

秀茵領命下去的同時,跟進來的息德與采苓也悄無聲息的退去了外間,守在了門口。

屋內的溫暖正好,裹着香甜的蘇合香,倒是頗為舒神,讓人不由有些昏昏欲睡般,也更襯得屋內寧靜不已。

“好好的,怎麼就病了。”

話音落盡,屋內再一次陷入寂靜,眼前的少女,卻絲毫沒有回答的跡象。

蕭衍幾不可察的一蹙眉,卻見少女仍舊低着頭,眸中也漸漸浮起一絲不豫來。

再使性子,也要學會適可而止。

他雖不喜歡太有心思的女子,卻也不喜無理取鬧的。

就在他臉色漸沉,正欲開口時,卻是陡然發現好似一滴淚速然落在了少女的襦裙上。

蕭衍神色微頓,卻見少女的淚水卻如珠子般,一顆,一顆

沿着少女頰邊柔和的弧度,落在裙上,留下了斑駁的水跡。

原本不豫的神色頓在蕭衍的臉上,兩相靜默下,蕭衍終究緩和了神色。

輕柔的觸感下,蕭衍伸出右手,輕撫少女明顯清瘦了些的臉,以拇指輕輕拂去那簌簌而下的淚水。

“我只問了你一句,怎麼就哭了”

話音還未落盡,原本默默啜泣的少女卻是陡然將手環住蕭衍,隨即靠在他的肩上,卻哭得更厲害了些。

“我不去你的毓慶宮,你便也不來尋我,你可知你已有三十四日未來看我了。”

少女的哭腔既委屈又滿懷嬌嗔和埋怨,連原本婉轉如鶯的聲音也變得悶悶的,倒更生出幾分可人來。

少女身上淡淡的馨香拂過鼻下,蕭衍身形終究鬆緩了下來。

而當他聽到少女將這三十四個日夜都牢牢記着時,唇角不由浮起笑意,只覺得懷中的人也越發可愛了些。

“明明半月前還見過一次,何時又變成了三十四日了。”

蕭衍一邊輕撫少女的背以作安慰,一邊好笑的問着。

哪知懷中的少女卻是將他環的更緊了,好似只要一松,便會當即失去一般,語中難掩那患得患失的害怕。

“可那時候你只與顧閣老家的姑娘說話,無暇顧及我,又怎能算進去?”

少女的話一落,蕭衍唇角的笑意剎那凝在那,隨即漸漸淡了下去。

當他的手剛觸到少女的手背上時,少女環着他的手又緊了一分,生怕被他拂開一般,少女帶着哭腔的聲音也再一次響起。

“我知道我不該這樣無理取鬧,不該去多想,可我總是控制不了自己,對不起,可我真的害怕失去你,九哥哥,你不會丟下我的,對不對。”

說到最後,少女的聲音幾乎哽咽的出不了聲來,連蕭衍都能感覺到少女的氣息都弱了幾分,可少女卻還緊緊趴在他懷中,連身子都不由微微顫抖。

空氣再一次陷入凝滯,一種未知的恐懼也漸漸爬入王有珺的心裡,她不知道這般以退為進是否有用。

可弓一旦開了,便沒有回頭箭了。

而此刻,只有秀茵、采苓與息德皆守在外間,周圍靜悄悄的,幾乎能聽到三人的呼吸聲。

息德幾次悄悄看了眼一旁的秀茵,猶豫了下,終究上前湊近了點,眉眼帶着討喜的笑意低聲道:“前幾日我那得了兩盒鳳來閣的紅玉膏,一會兒恰好着人送來給你和采苓好了。”

對面的采苓聞言抿嘴一笑,隨即看向秀茵,秀茵偏首看了眼一旁息德,略微頷首。

這落在息德眼裡,更覺得眼前的人兒嬌羞可愛,就在他如此想時,身邊少女的一句話,卻是叫他喜的魂都快丟了。

“隨姑娘進宮來,你一向照顧我與采苓,所以我便做了一雙鞋以作答謝,只是不知,合適不合適。”

話音剛落,一旁的息德便耐不住激動道:“合適,定然合適。”

采苓“噗嗤”一笑,秀茵嗔了她一眼,這才轉而含蓄道:“合適不合適,也得試過了才好,這會你恰好來了,倒不如去我那試試,若不好,我便再改改,也好穿的舒服。”

息德聞言當即喜不自勝,卻是恰好瞥到了裡間的房門,隔着那紅漆朱門看了眼,息德漸漸猶豫起來。

秀茵自然是瞧出來了,便從旁溫聲道:“試雙鞋要不得太久,這裡有采苓,裡面若是有動靜,采苓自然會來說的。”

說到這兒,采苓自也笑着低聲附和道:“去吧,我看着的。”

日日夜夜的盼着,如今眼看着秀茵對他有了幾分回應,息德哪裡敢再猶豫下去,唯恐丟了這個機會般,但面上還是頗為感激的看着采苓道:“那便勞煩采苓了。”

采苓不由一笑,便見着息德與秀茵走了出去,當外間廳堂中再一次陷入寧靜時,采苓略微瞥了眼那緊閉的房門,卻是轉而默然地退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