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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日一早,格窗內便已射進一方斜斜的太陽,透過枝椏,斑駁的光芒映在窗下的案上。顧硯齡由醅碧與絳朱伺候着洗漱更換了衣裙,便去了寧德院請安。

當請安出來,顧硯齡與謝氏相扶着去了靜和院,墨蘭帶着丫頭們伺候着謝氏更了衣,直至謝氏舒適地靠在軟塌上,徐嬤嬤才又奉上一盞冰糖雪燕來。

謝氏懶懶接過,輕輕攪了攪,隨即瞥了眼周圍的人,徐嬤嬤會意地轉頭對屋內侍立的奴僕們道:“都下去吧。”

窸窸窣窣的衣袂摩擦聲下,眾人退了個乾淨,沉默了片刻,謝氏舀了一勺飲下,淡然出聲道:“宮裡又出了個熱鬧事。”

座下的少女原本剛抬手去探几上的茶盞,聞言指尖微微划過茶盞,轉而看向上座的謝氏,頗有幾分興緻般,唇角微微一翹。

“母親可是聽說了什麼。”

謝氏抿着淡然的笑,將手中的小碗擱回案上,發出輕微的碰撞聲,抬起眼眸時,分外平靜。

“翊坤宮你姨母來信,如今的後宮又添新人了。”

說著謝氏微微坐起身子,右手扶在扶手上,左手輕輕撥弄着右手腕上的碧璽珠子,淡淡挑眸繼續道:“前些日子昭懋長公主邀請聖駕前往長公主府遊玩,席間有一女子不僅彈得一手好琵琶,更是嗓音美妙如鶯,使得聖心大悅,當日便隨同聖駕回宮,得了個貴人的名分,賜居儲秀宮。”

顧硯齡聞言不由微怔,一個非官宦出身的女子,又非選秀出身,入宮便能越過那些不入流末等品級,封至貴人,已是大興歷史上少有的景象,從前也獨獨只有先帝時期廣陵王的母妃李淑妃才得此殊寵,然那時李淑妃也只是從浣紗女越為美人罷了,更何況如今的儲秀宮並未居旁人,讓其住進去,便是獨享一宮,這般待遇儼然蓋過了從前的李淑妃。

可見,母親口中的這個女子,必是有什麼過人之處了。

“如今聖上下了朝,政事一休,除了修道的時間外,多是將趙貴人召去乾和宮彈琵琶唱曲,帶上昨日,已是一連三日歇在了儲秀宮,不僅後宮嬪妃多有微詞,就連元皇后,也有些不滿了。”

顧硯齡聞言唇角微微一抿,可惜人是從昭懋長公主府走出去的,即便是再有不甘和嫉恨,宮中的嬪妃也不得不掂量權衡一番,畢竟,在建恆帝眼中,這個長姊可是這世間唯一親近信任,又有着同一血脈的人了。

“這樣優秀的人,想必也讓昭懋長公主花費了不少的心血了。”

謝氏聞言淡然側首,看了眼遠處的插瓶,唇角微微勾起:“不僅如此,這趙貴人的冊封禮也頗得聖上關心,聽你姨母說,這冊封禮中的規制也是不小,如今那趙貴人風光得意,儲秀宮的門檻都要被後宮的嬪妃們給踩斷了。”

顧硯齡淡然一笑,在後宮中從來如此,即便心中已是嫉恨不已,恨不得當即除去,面上該奉承,該巴結的還是不得不去做,因為,你不做,旁人便會去做,一旦你被孤立,便只有被踢出去的份兒。

顧硯齡心中覺得略微諷刺,耳畔卻傳來了謝氏的聲音:“如今趙貴人的風頭儼然蓋過了同日封妃的和嬪了。”

和嬪?

顧硯齡眸中微微一動,隨即抬起頭來,卻正對上謝氏頗有深意的眸子,察覺到座下少女的詫異,謝氏並不奇怪,反倒是悠然道:“長公主這個迷霧下的好,要不是皇后娘娘知道她的脾性,一直盯着她入宮的舉動,險些讓人只看到趙貴人這個馬前之卒,而忽略了她身後的和嬪,或者說,是如今的和妃了,聽聞還是禮部左侍郎給聖上提的建議,直說新年方過,眼看新的選秀又將至了,宮裡的貴人們也該晉晉位分了,這一次不僅趙貴人和和嬪,還有幾位位分低的也有所晉封,只不過和嬪誕下皇子,因而榮登妃位罷了。”

顧硯齡聞言輕哧一聲,在權力的這條道路上,昭懋長公主也算的上是不屈不撓了。

一邊想着法子拿捏十四皇子的生母,一邊又將趙貴人放進後宮,想着將這水攪混了,旁人便只看到滿是威脅的趙貴人,便不將升至妃位的和嬪當做靶子了。

“阿九聽聞和嬪性子怯弱,如何會輕易上了昭懋長公主這條船?”

謝氏唇角淡然一勾,隨即緩緩道:“以着昭懋長公主的性子,其中只怕免不了恩威並施。”

說到這兒,謝氏看了眼身旁的徐嬤嬤,徐嬤嬤微微頷首,從袖中抽出一封燙金帖子,遞至顧硯齡眼前。

顧硯齡伸手接過,打開一看,便聽得謝氏道:“昌平大長公主此次於公主府要舉辦一場桃花宴,向京城中的貴女們,和頗有才學的公子們都遞了帖子,此次不僅你和朝姐兒,你表哥與涵哥兒也都得了帖子,到時你們一同前去,倒也有個照應。”

說著謝氏斟酌了下,頗為平靜的看向顧硯齡道:“如今你表哥進京赴考,定是會留在京城任職,這成家之事,在你表哥入京前,你外祖母他們便已與我說了,此次恰好可相看相看。”

顧硯齡聞言點了點頭,唇角難得勾起笑意道:“昌平大長公主在京城頗有賢名,此次必是將京中的好姑娘都雲集了,確實是難得的好機會。”

見少女如此贊同,謝氏不由也抿嘴一笑,隨即道:“涵哥兒,朝姐兒的年紀也不算小了,如今也可瞧瞧,尤其是涵哥兒,如今二房的情形這般,不能在姻緣上再拖累了他。”

“至於朝姐兒。”

謝氏抬頭,眸中微微沉吟了一番,這才道:“雖說從前驕縱,如今卻也懂事了許多,三月雖掌事,到底沒有能力管朝姐兒的親事,老太太的意思,讓我們此次也替朝姐兒選個好的人,否則,若是等到你三嬸出來,朝姐兒過了十四,再相看就晚了些。”

顧硯齡聽了微微點頜,顧硯朝再驕縱卻也沒有壞到骨子裡,謝氏若是能親自幫着相看,於顧硯朝的將來的確是件好事,原本她們大房與三房也沒有如二房那般水火不容,略施援手,也能讓人看出大房的大度。

“顧硯錦,祖母未有提及?”

陡然聽到少女的話,謝氏眸中微微一冷,隨即笑着道:“如今你祖母最不願提的便是二房,即便是要替她尋,也不會找我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