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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到了水榭,便能看到許多女眷已然在此談笑等候,昌平大公主府的桃花宴是京城裡的盛事,能得此請帖的皆是有身份,重禮儀的人家,從前這桃花宴還撮合了幾段良緣。

因而今年的桃花宴上,男女大防也並未太過嚴苛,男眷與女眷不過是一道荷池相隔,兩邊以拱橋相連,只憑欄便能看到對面的人,隱隱約約間,更添了幾分矜持的意境來。

所以當看到陪送謝氏的顧子涵與謝昀時,眾人並不意外,卻獨獨驚訝於謝昀舉止間非凡的氣度。

莫說一些女兒家羞赧的紅了臉偏下頭,卻還偷偷看了幾眼,便是一些帶着女兒前來相看的夫人,看到眼前的謝昀也不由眼前一亮,心裡已是琢磨着,若是能尋到這樣的女婿,那才是家門有光了。

不過以謝家和姻親顧家如今的身份地位,也只能是想想罷了,倒是謝昀身邊的謝家長子,雖然是庶出,又經歷了二房那樣的事,如今看起來與大房卻也相處甚好。有品有貌,今年會試若是高中,將來也必會奔得一個好前程。論起來,也是個不錯的人選。

自打在遠處時,謝昀與顧子涵便聽到謝氏低聲與他們道出一些女兒家的身份門第,甚至是賢惠禮德。無需想,他們也知謝氏這是何故。

“顧妹妹。”

正在顧子涵與謝昀看着謝氏安坐下,禁不住周圍打量的眼神和謝氏的好意時,顧子涵輕咳一聲,看了謝昀一眼,打算與謝氏告退。誰知一個少女的聲音陡然響起,隨即便見一位低調而貴氣的夫人攜着一位端莊文雅的女兒笑着走了過來。

“徐夫人。”

謝氏由顧硯齡扶着起身,徐言的髮妻魏氏便已經攜着徐成君近前來:“許久未見,齡姐兒高了些,也更漂亮了。”

面對魏氏看似熟絡的話語,顧硯齡進退得禮的微微欠身:“夫人,徐姑娘。”

“如今成君還想着去年的同窗之情,只是如今顧妹妹與嚴姐姐皆不在了,成君便是想着也難得一見了。”

因着顧硯齡與嚴如英先後定了親,自然該在府中待嫁,不好再入宮侍讀了,對此顧硯齡只微微抿唇,示以一笑。

徐夫人只當少女這是羞赧不好開口,因而看向身旁的顧子涵與謝昀道:“這便是貴府公子,和謝家公子了吧。”

聽到說起自己,顧子涵這才與謝昀拱手施禮,徐夫人看了笑着頷首,隨即側首道:“這是小女成君。”

徐成君聞言溫婉的上前行禮,隨即看着眼前的謝昀分外得體的抿笑福了一禮:“謝昀公子的詩與文章,成君有幸拜讀,風格清俊,與當世的文風頗不一般,是難得的好文,讓成君心下折服。”

謝昀聞言謙遜頷首道:“姑娘謬讚了。”

兩相靜默間,謝昀與顧子涵向謝氏告請,隨即轉而走向一橋之隔的男眷處,徐夫人帶着徐成君與謝氏一行笑談了幾句,這才轉而走向自己的位置。

當服侍徐夫人落座,徐成君順而撫裙坐下,不由側首看向一水之隔的那方,微微沉吟下,垂下眼眸,拂去一抹笑意。

而這一幕,恰好落在了遠處顧硯齡的眼中。

女眷一方喜好談論的是水粉衣裙,男眷那邊談論的多是詩詞文章,在一陣激烈而又不失才情的談論後,謝昀便低調的離去。

沿着卵石小徑多走了幾步,便看到了石頭林,形狀各異的圍在一起,倒像是迷宮一般。謝昀默然停在一棵柳樹下,微風輕拂,剛抽了新芽的嫩綠枝條隨着飄揚,粘在葉子上的粉色桃花瓣也輕輕離去,悠悠打着轉,落在了腳下的一汪清池中,引得錦鯉爭先浮上來。

幾乎是不自主地,謝昀將手覆至腰間懸着的精巧福包上,微微低頭看去,腦海中浮現的那個身影讓他手中一緊,隨即抬起頭來,靜靜地看着眼前如一塊青玉般的平靜池面,下一刻,握着福包的手陡然落下,緩緩地負在身後,背影已然那般卓然寧靜,彷彿方才的一切都只是幻覺罷了。

不知過了多久,久的好像連嬉笑的魚兒都沉下了水底看不到蹤影,感覺到周圍的人聲漸少,謝昀收回了目光,隨即轉身欲回去。誰知在他經過石林外緣時,卻聽到了一個明明輕柔卻又不容侵犯的聲音響起。

“出來的久了,母親必也要尋了,知晚先行一步,請表哥見諒。”

話音落盡,便知應是一對相知的有情人罷了,謝家一向守君子之禮,謝昀沒有絲毫多聽的意思,提步便要走。

“阿晚,為何我方來你便要走?我只看着你離席,便想來與你說說話,難道你不是特意在此等我?”

一個少年的聲音剛落,便聽得少女似乎是受到什麼不豫的事一般,聲音雖一貫的柔和,卻分明能聽出其下強自壓制的怒意。

“想必表哥是有所誤會,知晚原本只是讓綠鬟陪着出來走走,不慎勾破了衣服,才在此等着綠鬟為我送衣服來,表哥是讀聖賢書的君子,應該也知非禮勿行的道理,你我雖是表親,卻也應守着男女大防,請表哥慎行。”

此話一出,原本走了幾步的謝昀不由頓下腳步,略微沉吟下,到底還是轉而朝着聲音傳來的方向走去。

雖說君子不當管無關之事,但視若無睹也非君子之道。

當謝昀方走了進步,便看到一個穿戴翩然的官宦公子正緊緊拽住一個粉裙少女的手,因着勁大,少女掙脫不下,面上雖維持着溫婉,眸中已是有了幾分怒意。

謝昀眉宇微微一皺,誰知那公子卻是轉而雙手扶上少女的肩膀,在少女驚滯之時,竟不由出聲道:“阿晚,我喜歡你,難道你看不出嗎?難道你對我一絲感情也沒有?”

謝昀眸中一沉,眼看着那少年舉止越發輕佻放肆,便要上前阻止。

“啪——”

陡然響亮的一聲叫謝昀一頓,只見原本溫婉的少女竟是利落地給了少年一記耳光,少年懵然下不由鬆了手,謝昀這才看到,因為少年的拉扯,少女袖子處的勾痕因着拉扯竟是撕裂開來。

少女手中拂過撕開的衣袖,一貫柔和的眸子竟是多了幾分冷淡,那種熟悉感,竟讓謝昀也不由恍然。

“知晚不知表哥今日是心緒不靜,還是將多年的聖賢書都拋之腦後了,表哥此時之舉,可有想過我們崔家的門楣?”

話音落盡,少女的背不由挺直了幾分,強自壓抑着自己的怒火,語氣卻滿是絕然。

“自小至今,知晚只將表哥視為兄長,從未作過他想,更無他情,如今表哥已是有婚約之人,希望表哥謹慎自己的言行,莫要將我們最後的兄妹情誼也抹滅了。”

少女話語說的決斷分明,下一刻朝後退了幾步,隨即平靜道:“知晚先行了。”

話語落盡,少女轉身朝外走,恰在此時,那被喚為表哥的少年的眸中陡然爬上恨意,隨即上前疾步拽住少女便欲行非禮之事。

“崔姑娘。”

謝昀雲淡風輕的聲音響起,緩緩從遠處走來,此刻的陽光輕輕落在他的身上,彷彿鍍上了一層淡淡的光華。

“方才崔夫人與姨母正談論姑娘,表妹也正在叫人尋你。”

少女明明受了驚,卻還在這般危機時候強自鎮定,眸中甚至有着幾分凜然不受侵犯之態,不愧為兵部尚書崔家這樣的將門之後。

“你是誰?”

看到眼前少年怒然的目光,謝昀從容一笑,語氣輕緩。

“在下,謝昀。”

簡單的四個字,卻足以讓那少年僵了身子。因為謝昀這個名字,幾乎響徹整個大興,也讓他更明白,這謝昀的背後,意味着怎樣龐大而尊貴的勢力。

感覺到少女決絕的眸中微微泛起的感激,謝昀只回以一貫禮貌地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