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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到花宴那日,果然如欽天監所言,春光明媚,是極好的一個天。碧藍的天空猶如染的最好的錦緞,浮雲淡淡如紗半遮半掩,將那奪目的春日籠罩其中,落下來的光芒更溫柔和煦了許多。

寧貴妃因念着若親自出席,只怕反會讓那些閨秀們緊張,一時被拘束了,便只送來了一對兒成色極好的和闐玉如意,而謝氏因着咳疾犯了,吹不得風,也未能入宴,落到最後,便想着由顧硯齡隨楊氏組織這一場花宴最合適不過了。

顧硯齡如今雖懷着身子但並不沉重,便是平日里還常在坤寧宮,翊坤宮和東宮走動,因而參加一場花宴也只如寧貴妃與楊氏所言那般,只當做散心罷了。

再加之,如今的顧硯齡貴為東宮的長孫妃,世人皆知東宮只有長孫蕭譯這一脈,且深受建恆帝喜愛,將來這人上之位自然是屬於東宮的,到時候顧硯齡作為正妻,自然就是那母儀天下的位置,如此一來,顧硯齡的年紀雖不大,卻早已是京陵多少閨閣心中既艷羨又仰慕的貴人。

畢竟,誰不希望自己能得未來國母的青眼,日後的榮耀自是想不到的。

因着此次花宴是要替謝昀選妻,顧硯齡自然不曾等閑待之,早在幾日前便叫人尋好了當日的裝扮,直到花宴這日,雲昆池春光無限,竟是許久未曾這般熱鬧,竟連入園的幾個入口門前都堵滿了車馬,一眼看去,少女們皆是精心打扮,穿着最為精緻的衣裙,含笑間環佩輕嚀,抬首間便能聞到濃而不艷的香粉味,當真是群芳爭春的模樣。

此次的花宴正選在萬春園中,萬春園,顧名思義便是將這千嬌百媚的春色都集於那一園之中,一眼望去,花海如潮,微風拂過,花瓣隨風搖晃間,彷彿一波又一波的海潮輕輕捲起,又淡淡落下,可若是仔細看,便能看出這園中竟是一叢又一叢修建的極好的各色花圃,或玫瑰,或牡丹,或芙蓉,或芍藥,更有的是你未曾聽過的花名。

而在這花潮中,便是一座兩層樓的亭台,亭台之外早已鋪設錦毯,少女們皆已落座其間,一邊驚嘆於眼前的美景,一邊期待着心中的那位良人。

“當真是美人如雲。”

聽得綺陽在身旁的喟嘆,顧硯齡微微側首,唇角勾了勾,不由故意道:“可是比我美?”

陡然聽得這話,綺陽尚還微微一愣,當看到顧硯齡眸中的促狹,當即含笑,手中將顧硯齡挽的更為親密道:“那是自然,嫂嫂還未出閣便已是我們京陵第一貴女,當年哥哥能娶了嫂嫂你,不知道得讓多少青年才俊抱憾終身。”

綺陽說的一本正經,眸中卻是跳躍着嬉笑,顧硯齡聞言也不惱,只側首不緊不慢道:“這倒罷了,待到咱們綺陽嫁了良人,只怕那些青年才俊才真是要痛哭出聲了。”

“嫂嫂。”

少女雙頰粉紅,語中滿是羞赧與嬌嗔,顧硯齡方唇角方一揚,便聽得了楊氏的聲音。

“可算是來了。”

顧硯齡與綺陽聞聲看過去,只見打扮雍容的楊氏攜着丫頭走了過來,方要行禮,便被顧硯齡雙手扶起,隨即朝身旁的少女怒了努嘴道:“原本早就要出門了,偏生這丫頭也要纏着來,待她一番打扮下來,可不就耽擱了。”

楊氏順着顧硯齡的目光看過去,當落到少女身上時,便見眼前的少女雖年紀尚輕,卻難掩尊貴的氣度。

“楊夫人。”

見眼前的少女笑着喚自己,楊氏微微思忖間,便聽得顧硯齡已然出聲道:“舅母,這便是綺陽郡主。”

楊氏聞言一驚,忙要行禮,卻是被綺陽牢牢扶住,只見其眉梢滿是少女的嬌俏。

“今日因我拖了後腿來晚了,還請夫人恕罪。”

察覺到這位天家的郡主沒有絲毫的架子,楊氏心下也是極為喜歡,當即含笑道:“郡主言重了,時辰剛好,不曾晚。”

說笑間,楊氏便與綺陽一人一邊,小心扶着顧硯齡朝那亭中設的軟塌而去,只聽得隨行的內侍高呼一聲,原本鶯鶯笑語的眾人皆安靜了下來,不約而同的偏過頭來。

當看到被楊氏與綺陽郡主扶着走近的年輕女子,眾人皆站起身來,幾乎是整齊地屈身行下禮去,穿過眾人,顧硯齡走到亭中緩緩坐下,一眼掃向眾人,唇邊滿是溫和。

“諸位夫人小姐請起吧。”

話音一落,眾人謝恩後這才緩緩站起身來,在顧硯齡頷首下,樂聲再一次響起,內侍輕唱一聲“賜座。”

眼看着皆落了座,顧硯齡這才端莊而自然地抬起案上的茶盞,遙遙一舉,語氣低緩而不失氣度。

“我也是許久未曾出席這般的花宴了,想着從前,還是我未出閣時,如今瞧着你們,倒正如這滿園的百花一般,叫人觀之便心生喜歡。”

說著顧硯齡唇角勾起恰如其分的弧度,不緊不慢地含笑環看眾人道:“今日能與諸位在此賞景也是美事,還望諸位不必拘束才好,我便在此以茶為酒,與諸位共飲。”

話音一落,顧硯齡以袖遮掩,一揚而飲,座下眾人聞言皆笑然相對,應聲之下也盡飲了。

待到漸漸熱絡時,眾人的歡笑聲漸起,更有許多夫人攜着自家的千金前來向顧硯齡敬酒,顧硯齡自是不推拒,皆是笑然接了,應對自如。

這一刻耳畔是悠揚而婉轉的絲竹之聲,座下的少女皆是正值妙齡,低聲笑語間,恍然將顧硯齡拖回到從前未出閣的時光,或者說,是她方重生歸來的那段時光。

那時的她尚還坐在下面,也是這般與交好的女兒顧自說著話,那時的她不知道未來,也從未想過有一日會將心交給誰。

而如今,她就這樣坐在最當中的位置,接受着眾人羨慕和期盼的目光,不再迷茫,不再去擔憂,因為她知道即便再艱難,她總有一個可以回去的家,而在她的腹中,那個屬於她和蕭譯的生命,正在一天一天的成長。

時光總是把人拋,即便她不再是韶齡,可她卻換來了一個待她一生一世的人。

如何看,都是她佔盡了便宜罷。

想到此,顧硯齡不由唇間含笑,指尖淡淡摩挲着茶盞,心中滿是溫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