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面對這個問題，匍匐的混沌用極其認真的表情凝視着某人，碧綠色的漂亮眼眸也是亮閃閃的。

她沒有回答這個問題，但是那副表情卻好似是在說「這件事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嗎」的樣子。

“……阿撒托斯？”莫宸盯着她的臉好半晌，然後才不確定的吐出了這麼一個名字。

他的發音非常古怪，很難想象這是人類的聲帶可以做到的事情，但是這個名稱代表的是一個魔神之首的概念存在。

舊日支配者和外神們的領袖，盲目痴愚之神，萬物之主，置身於宇宙中央的宮殿之內，瘋狂地敲打着無形的巨鼓，吹着只會發出令人作嘔的、單調的音色的長笛，身邊伴隨着舊日支配者們瘋狂的嚎叫。

作為祂的信使，奈亞拉托提普在宇宙中執行祂的命令，遵照祂的意志行事。

莫宸之前就已經到達了外宇宙的混沌中心的巨大宮殿，並且看見了一群舊日支配者和那團黑暗、混沌的巨大不定形團塊。

也正是在那個時候，他才確認了關於自己身上最大的秘密……之一。

“這個……算是吧。”奈亞子尷尬的笑着，她轉過頭去看向別處，將雙手背在身後，似乎是有些心虛的踢着腿。

“什麼叫做「算是」？”

莫宸微微皺起眉頭，但是心裡卻莫名的鬆了一口氣。

因為他心裡已經做好了接受最糟糕的可能性的準備，然而奈亞子的反應卻讓他敏銳的察覺到其中還有問題。

算是吧……這委實是一個很敷衍的說法。

就像是你考試的時候考了五十多分，明明距離六十分合格線還有幾分的差距，但是因為你平時和科目老師的關係不錯，又或者老師也不想自己負責的班級的合格率太過刺眼。

所以他們乾脆大手一揮：“反正就差幾分，算你過了吧！”

看看！仔細看看！「算你過了」的意思，根本就是這個樣子的，要是你真的覺得是自己的能力合格了的話，就只能夠說是你自己蠢了。

同樣的道理，莫宸覺得奈亞子所謂的「算是吧」，也完全可以這樣理解。

也就是說，自己其實不是阿撒托斯，最多就是有一些關聯關係之類的？

“嗯，這樣說也沒錯啦，你其實和我一樣，都無法代表那個名字的全部……”奈亞子躊躇的說道，有些不情不願的樣子，似乎是不太想說這個話題。

但是因為長長的呆毛被莫宸緊緊的攥在手裡，她也只能夠一臉嚴肅的凜然答道：

“你應該知道的吧，很多東西都要是觸發過了之後，才會發揮作用的，不管是神明還是外神，都像是一道規則或者一個老鼠夾，靜靜的等在那裡……”

“如果沒有契機的話，那麼祂們是不會輕易無緣無故的與不相干的人產生聯繫的，就像是在中國這邊的一柱神性，總沒有理由莫名其妙的與美國那邊的一個人產生因果，老鼠夾也總要老鼠去觸碰過了才會觸發……”

“所以你應該也知道，外神的勢力之所以會出現，就是因為你觸發了相應的機制。要是你一直都沒有去過那座混沌的宮殿，那麼微妙的因果聯繫也不會直接追溯到這個世界的地球上……”

“你的意思是想要說，這一切的麻煩都是我造成的嗎？”莫宸給予了充足的耐心，但是雙眼仍然緊緊的盯着奈亞子，攥住那一撮長長的銀色呆毛的手掌也絲毫沒有放鬆的打算。

奈亞子露出了鮮花綻放一般的笑容，不過裝模作樣的笑容倒是非常可愛：

“我可沒有這麼說，不過你已經親眼看見了阿撒托斯就在混沌的中心，那個神仍然在依靠本能運行。但是至少祂一直都存在於宮殿的中心之中，未曾有過任何改變……”

“……”

“……”

莫宸微微沉默，他已經聽明白了這隻銀髮大蘿莉的言外之意——祂就在那裡，一直都在那裡，既然如此，你又怎麼可能會是祂呢。

“但是你剛剛說過「算是吧」。”

他一陣見血的指出奈亞子言辭之中的一個關鍵破綻。

銀髮碧眼的美少女用手擋着嘴邊，眼睛一眨，然後換上輕快歡脫的語氣說道：

“呀！這不是理所當然的嗎？祂是萬物之主，理論上一切的舊日支配者和外神出現的源頭，其實都可以追溯到阿撒托斯的身上，我們其實都算是祂存在的延伸，所以說你也……”

莫宸頓時就是溫和的笑了笑，然後抓住那一撮呆毛的手掌輕輕拽了拽。

少女那歡快跳脫，滔滔不絕的話語聲就這樣戛然而止。

當然，場面並不血腥暴力，頸椎斷裂的聲音沒有響起，奈亞子的腦袋也還好好的在她的脖子上，並沒有被呆毛突然一把連帶着腦袋一起拽了下來。

——真要是那樣的話，那麼那種場面也太驚悚了一點兒。

不過威懾力卻是十足，感覺到自己的那一撮頭髮傳來的作用力，奈亞子的表情瞬間凝固，信口開河張嘴就來的行為也立即乖巧的停止了下來。

遲疑了一下，她縮了縮肩膀，盯着莫宸的表情並且小聲說道：“好吧，其實是這樣的……你有一部分的存在的確是直接來自阿撒托斯的。”

“只有一部分？”莫宸對這個消息表示很淡然。

債多了不愁，反正自己本來就是一個無可名狀的原始混沌之物，那麼不管有什麼來頭都是改變不了這個基本事實的。

而同樣的，他也不覺得那些本體都是無序混沌派生出來的異質恐怖的外神們，有什麼區別……簡單地說，當接受了軟體生物的設定了，那麼具體是章魚還是烏賊，區別其實都不大了。

“是的，而且這部分雖然一開始就是組成你這個存在的重要根基，但是這張拼圖卻是不久之前才讓你發現的。因為你從神聖之源中取出了「神的部分靈魂」，也因此恢復了自己混沌的本性……”

奈亞子似乎非常無奈的攤了攤手，神色認真的說了起來。

“無名之霧、審判之星、不凈者之源、門之鑰……老實說，你和這些概念都扯不上關係，你也不要胡思亂想，認為自己的前身可能是祂們之中的任何一個，某種意義上你就是阿撒托斯。”

當然，也只是某種意義上可以這麼說。

因為阿撒托斯沒有理性，是一個完全憑藉本能運行的神，這是可以確定的事實。以至於莫宸也需要借用他人的人格、記憶，為自己安裝軟件程序，才能夠真正的運行起來。

沒有“莫宸”這個人格面具的話，他就像是一台硬件性能超級強大，但是沒有安裝任何軟件，甚至是連繫統都沒有的電腦……因為原始混沌是無法思考的。

也正是因為如此，即使是來自阿撒托斯的存在，但是現在他也只是莫宸而不是阿撒托斯。

“我是一位新生的外神？這可真是太令人感到榮幸了。”莫宸冷笑了一聲，明白了這隻銀髮蘿莉隱晦表達的意思。

不過他的語氣之中毫無感到榮幸的成分，只有冷漠與諷刺的意味。

“也不是外神啦，你現在的表現分明就是秩序諸神之中的一員，當然這只是你的選擇……反正也不會影響到大局。”

奈亞子用力的點點頭，她故意將手放在嘴邊，好像在考慮什麼一樣，全身上下都在散發著這種小大人一樣的感覺。

“什麼大局？”莫宸冷不防的突然開口問道。

“不知道呢，阿撒托斯沒有理性，不會思考，但是祂本能的運動就是宇宙最終極的智慧體現……但也正是因為這樣，祂又不可能和我們交流，我怎麼知道這種事情呢？”

匍匐之混沌眨了眨碧綠的眼眸，然後笑嘻嘻的這麼回答道，一點兒都沒有在猝不及防之下，會被詐出真話的可能性。

也就是說，阿撒托斯本能的運行代表宇宙最終極的智慧，從而確立了一個並不存在的計劃？

“……”

莫宸頓時扯了扯嘴角，目光開始在後院的草叢花圃之間的土地上，來回的四處打量。

他在考慮哪裡適合挖坑埋人，面積不需要太大，長度只需要一米六就綽綽有餘了。

“喂，你怎麼總是對我態度這麼惡劣啊！”發現了某人不友好的舉動，銀髮少女一臉不滿的拉了拉對方的袖子，“你就不能夠把我當作信使來對待么？”

“我不信任你，也不需要信使……”莫宸搖了搖頭，淡淡的說道。

“但我是說真的啊！我只執行原初混沌的意志，至於祂到底是要做什麼我也不清楚……”

奈亞子苦惱的說道，臉上露出了相當困擾的神色。

“某種意義上，你相當於原初混沌的理性化身，既然就連你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存在的意義是什麼，我們又怎麼可能會知道？或許全知全視的尤格清楚，不過我肯定不知道。”

平心而論，這似乎也有道理。

不過這也是當前莫宸最為煩燥的一點，於是他看着奈亞子的眼神變得越發的不善起來了，眼睛裡閃爍着危險的光芒。

但是蘿莉藏屍案什麼的太重口味了，而且到了現在，其實莫宸也已經打消了之前的想法。他目前沒有了就地挖個坑把人埋了的打算，而是轉而開始思考怎麼利用這隻惡趣味的邪神蘿莉——

充分壓榨對方身上最大的價值。

說實話，他對奈亞子所說的一切言論都持有懷疑態度，也有理由懷疑。

但是就目前來說，對方掌握的秘密卻是最多的，就算是想要誤導自己，她也不可能說從頭到尾都在捏造，真真假假、假假真真，真實之中摻雜一定分量的謊言，才是最能夠誤導別人的詭術。

也就是說，奈亞子掌握了很多秘密，自己唯一要謹慎的就是分辨她話語之中的真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