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請問一下，外面到底是什麼？在這座城市之外，還有什麼東西嗎？”

亞絲娜也曾經對這個問題好奇過，但是卻沒有誰告訴她，彷彿既然生活在這坐城市裡面，那麼就肯定應該知道這件事一樣。

就連旁敲側擊的機會都沒有找到，艾麗卡和莉莉婭娜也沒有怎麼討論過這方面的事情，只是曾經抱怨過一句那些東西怎麼清理都清理不幹凈，不過倒是適合讓初心者進行實戰。

這讓她懷疑城市外面可能有什麼東西，也胡思亂想過這個地方是不是不太平，只是這麼長時間下來也沒見過怪物攻城就是了……

這讓她多少安心，彷彿只有城裡的人外出去找那些東西的麻煩，而那些東西不可能過來侵犯城市。

“外面？這裡是安全區域，外面自然就是野怪區了……”莫宸眯起眼睛，“這個空間與現實平行，卻是由無數人的潛意識和想象力構建起來的。”

少女似懂非懂，但是很明智的抿住嘴唇，沒有開口。

“這座夕陽之城是集結了人世間想象力的所有美好，因此才會這麼讓人着迷，這裡沒有任何不好的概念……”

莫宸轉頭看向了油燈發出的光芒，慢慢的說道。

“但是與之相對的，你覺得那些人性之中的沉澱物，負面的意志、黑暗的情緒……你覺得又是去了哪裡呢？”

他現在出現在這裡，可不單純是為了“療傷”的，初火燃燒帶來的痛楚的確極其恐怖，但也不至於說讓他這麼難以承受。

莫宸只是在利用這個機會，將自己同化的「深淵」再度釋放出來。

就在誰也不知道的夢境深處，漆黑的地獄之河正在緩緩流淌，黏稠渾濁，宛若是流動的瀝青，又好似是什麼類似於焦黑的屍油一般更加噁心的東西，從一個根本看不見的“孔”之中流出。

那是最為無垠黑暗的黑暗之魂，是一個世界千萬年來無數人類積壓而成的沉澱物，是可以吞噬一切的「深淵」……

明明只是概念一般的事物，但是此刻卻仿若有了具體的形體，它在不斷地流淌着，彷彿從另一個世界流過來，簡直好似是無窮無盡一般，就此滲進了這片空間的深處，與規則交織在一起，為虛幻的夢境注入了更多的「真實」。

儘管黑暗，儘管污穢，儘管只有一切負面的東西，而沒有任何正面的、美好的概念。

但是它卻的確是如此的真實，理所當然的充當了夢境的土壤，承載了希望與美好的同時，也在孕育着最黑暗最罪惡的那些罌粟……

當來自「深淵」的黑暗與人心之中的負面意志結合在一起之後——

那麼，那些在噩夢之中才被賦予了形態的怪異，被恐懼着，被敬畏着的，被排斥着的，被厭惡着的……傳說中的，故事裡的，口口相傳的，夢中臆想的……

——或許都能夠成為“真實”的存在。

與此同時，莫宸作為「深淵」的意志，也將徹底把握住夢境的根本。

因為這個夢境的真實、這個世界存在的根基、這片空間的土壤，某種意義是就是他自身的存在的延伸。

之後就算是融入其他神明的神域，特殊的空間什麼的，除了讓這個夢境越來越強大，越來越真實，大方向上就應該不會出現什麼岔子。

那些神靈加入其中，最多只能夠拓展夢境的規模，然後分割一片地界、自成一界的統治自己的神域，卻無法動搖夢境的根本……這艘船的方向還是由莫宸掌舵。

……

……

亞絲娜並不知道這件事，但是這不妨礙她理解了外面的野怪區是怎麼一回事。

輕輕地咬着下唇，少女猶豫地問道：“可是，為什麼要這樣做？我聽說這整個空間都是你一手創造出來的，就不能夠……不能夠都是這座城市一樣的嗎？”

隱約察覺到對方的態度，再加上之前的事情，她也冷靜了許多，總之不再擔驚受怕戰戰兢兢的了。

而且恢復了些許的少女好奇心，也想藉著這個機會為自己解惑。

這種機會可不多，甚至可以說是錯過了就錯過了，她平時有多少的問題，都不敢光明正大的去詢問那兩個朋友，生怕舊的問題沒有解決，又惹出新的問題來。

最重要的就是，人都要騙自己，不能讓自己活在一個恐懼的環境里，哪怕是綁架犯稍微態度和善一些，人質也會覺得對方是好人。

在先入為主的覺得眼前的人是一位暴君，是一位魔王的時候，卻發現對方並不喜怒無常、殘酷扭曲，她自然就覺得這貌似是一個好人了。

“都是這座城市一樣？你倒是比我還貪心……”

莫宸笑了笑，他對此並不感到奇怪，很多人在發現夕陽之城的這種美好之外，還隱藏着巨大的險惡黑暗的時候，都會有這樣的疑問的。

為什麼要這麼設計，有了光明的一面，為什麼還要黑暗的一面，既然有天堂為什麼一定需要地獄的存在？

難道必須要有地獄的恐懼，信徒才會更加虔誠的投向天堂？

這當然是一部分的原因，莫宸在以前也很討厭宗教的這種心機，但是現在他卻是發現這其實是事實。

他可以建立天堂，也可以只建立天堂，但是即使他不管地獄，地獄也仍然還是會存在……不是說他不建地獄，就沒有地獄了的。神靈不專門創造地獄的結果就是，除了天堂之外，其他地方都是地獄。

“亞絲娜，我這麼和你解釋吧……你能夠做到永遠都是做美夢，而不做噩夢嗎？”

並沒有選擇那些神棍一樣的解釋說法，莫宸稍稍思考了一下之後，這麼問了一個問題。

“更進一步來說，你能夠保證自己的想法永遠都是積極樂觀，陽光向上的，而絕對不會有痛苦、悔恨、怨懟甚至是更加激烈的負面情緒嗎？”

栗子色長直發的少女臉色略顯不自然，儘管說“亞絲娜”和“明曰奈”只是讀音相同罷了，她之前用這個名字被艾麗卡和莉莉婭娜兩人稱呼的時候，也沒覺得有什麼問題。

但是，那是建立在那兩個少女都不知道她的真名的前提下，然而現在……

尤其是在想起剛才的那一頁名冊的時候，亞絲娜覺得更加糾結了。

在對方知道自己的名字的情況下，她總覺得對方是在直接叫自己的名字“明日奈”，而非那個代名“亞絲娜”。

努力不去想這些有的沒的，少女將注意力集中在王者詢問的問題之上。

稍稍思索片刻，然後她果斷搖頭：“我做不到……根本就不可能有人做得到吧！”

“是啊，你做不到，別人也做不到，能夠做得到的都不是人……”

莫宸瞭然的點點頭，“但是偏偏這個夢境目前的基石就是無數人的意念，他們想象力的美好匯聚成為了這座城市，那麼他們的負面情緒也不可能說就不存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