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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風呼嘯。

沙塵中,兩道身影廝殺往來,二人皆是劍客,只是持劍之手卻分一左一右,相鬥不過數招,一人已被詭異凌厲的左手快劍洞穿了手背,簡陋的鐵劍破開血肉,留下一個窟窿。

看了眼棄劍跪倒在地的人,獨臂漢子收劍轉身,飛快的朝遠處一座矮丘走去,那裡還有人等他。

運使着這些日子學到的吐納之法,魏遙提氣間已似兔起鶻落,飛縱如猿。

可等他上了那座矮丘,便見孟秋水又已下山了,當即絲毫不敢停歇,埋頭苦追,可任憑他如何奮使全力,卻始終趕不上那不緊不慢的步伐,二人間的距離,竟是不曾縮短,也不曾拉長,如同丈量過一般,將他吊在後面。

背影看似不遠,他卻始終無法趕上,彷彿如那鏡花水月般不真實。

但他早已習慣,這段時日,皆是如此。很奇怪,他那老師每每總似漫無目的的走着,可總能找到一些攔路的劍客。

然後停下等他贏,然後繼續趕路,然後繼續追。

枯燥乏味,他卻不發一言,不敢停歇半步,生怕眼中的背影消失不見。

如此時日直在一個陽光明媚的清晨,魏遙才終於走到了孟秋水的身旁,氣喘吁吁,未敢有絲毫懈怠。

火堆旁架着幾隻野味,上面散着撲鼻的葯香,令人垂涎欲滴。

但他不敢吃,看着孟秋水那笑眯眯的人畜無害的笑容,他心裡有些忐忑,之前也曾吃過,但前一刻吃完,後一刻肚子就是翻江倒海,比瀉藥還恐怖。

“吃吧!”

溫和的聲音響起。

望着自家老師遞給他的一隻兔子,魏遙又如何敢拒絕,只得誠惶誠恐的接過,確實是香,加之一路緊追,這腹中早已空空,他狠下心來便咬了一口,一入口,那兔肉入口即化,香嫩異常。

可吃着吃着,就聽。

“噗~”

一聲響屁那是清晰無比。

魏遙臉色漲得通紅,窘迫非常,他肚子里咕嚕咕嚕直響,毛孔中更是慢慢溢出一層發黑的污垢,臭氣熏天。

孟秋水仍是笑着,指了指遠處飛瀉的山瀑,輕聲道:“去吧!”

直聽着一連串的放屁聲消失,孟秋水是眼露笑意,自己這個新收的徒弟,根骨雖說平常,但這心性堅毅,加之悟性不錯,也算是可造之材,才不枉他配藥為其洗筋伐髓。

但還是微微掩鼻,自語道:“是不是藥量有些大了?”

只等魏遙兩腿發軟的回來,他才驚喜的發覺自己如今竟是身輕如燕,無論速度與力量都有了不可思議的增長,只是還未控制好,看着倒像幾分嬰兒學步似的蹣跚。

如此,師徒二人,又上路了。

……

又過了些許時日。

山林間,一處陡壁上,一行幾人慢慢走了出來,望着遠處緩步行來的師徒,神色各異。

為首一人,雙手杵劍而立,大氅迎風飄動,孤傲冷漠,揚着一頭白髮,聲音也如他那猶若刀削的臉龐一樣冷冽,帶着一股鋒芒,劍眉倒豎。

“招待一下他吧!”

看着那張哪怕十二年也不曾忘卻的臉,他如是說道,體內劍氣衝天而起,激蕩的白髮漫天飛揚。

“好啊。”

身旁的女子嬌聲開口,帶着隱隱的魅惑,笑顰間實在是尤物,扭動着不堪一握的細腰,她的手臂之上,一條火紅的蛇盤繞其上,和她嬌嫩的皮膚形成了鮮明對比。

另外幾人雖未言語,但如今目光都是各有變化,特別是一道黑色身影,和一個沉默的紅裙女子。

山林間,一人在前面走着,一人落後半步,很靜,至少今天很靜,靜的讓人發顫,死一般寂靜。

到這裡,仍是可以得見幾分綠色,非是秦嶺那般冰天雪地的嚴寒,空氣有些潮濕。

二人前腳剛進山林不過數十步,便聽。

“嘶~”

古怪而又讓人毛骨悚然的聲音陸續響起,密密麻麻。

伴隨着聲音響起,林中樹枝樹榦以及地面的草葉之下開始的爬出許多蛇來,有的森紅如火,有的五顏六色,足足數百上千條,全是色彩斑斕的毒物,恐怕天下最厲害的捕蛇人見到這一幕也會頭皮發麻。

只可惜,隨着一顆蛇頭自孟秋水袖中探出。

那地上,樹上,翻滾扭曲的群蛇霎時退避,如同潮浪般分開,退去。

這一幕,簡直不可思議到了極點。

而這安靜的林中,也多了幾分不一樣的變化,氣氛開始壓抑起來。

一旁的魏遙目露警惕,手握劍柄,卻被孟秋水揮手制止。

下一刻。

“唵~”

一字已從孟秋水的口中吐落,擲地有聲,出口之餘,其聲開始暴漲,如轟雷炸響。一股浩瀚偉力,登時蔓延出去,天地一切,皆在停滯,被其攝服。

“叱!”

陡然,山林深處,一道可怖劍氣斬碎了面前的一切,以摧枯拉朽之勢,飛襲而來。

孟秋水挎劍而立,面容不變,但見他一手抬起施無畏印,周身浩瀚氣機翻湧,竟是化作一朵偌大的潔白蓮華,花瓣綻開,猶如實質,搖曳生輝,光華灑落,赫然化作無窮劍氣,萬法不侵。

那劍氣還未到近前,便已被湮滅殆盡。

“哼!”

一聲冷哼乍起。

一道身影已是自深處掠來,手中妖劍帶出不同尋常的變化,攝人心魄。

“還不出劍?”

冷漠卻又霸道的話語直直的穿刺了過來,刺穿了二人間的草木,刺破了捲起的風聲,很清晰。

一道道身影開始自各處顯現,分站一方,呈包圍狀,將師徒二人圍住。

孟秋水打量了眼周圍的人,誰曾想到,此一別竟是十二年,他輕聲道:

“劍在心中!”

面容平和的只如和煦春風。

“讓我看看!”

早已不復年輕的衛庄更加霸道了,想想也是,滅國之禍在前,再加上這亂世,一個人若是想活下去,不斷強大只能是唯一的路。他身上的黑色外袍不停飄動,卻不知是因那風動還是因那人動,凜冽又霸道的氣息隨他的話撲面而來。

孟秋水搖頭。

“十二年前你不是我的對手,十二年後依舊如此。”

他不說這話還好,一說,氣氛瞬間有種古怪的凝滯。

“孰強孰弱,戰過再說!”

衛庄持劍而立,很平靜,也很直接,但那劍氣已是沖霄而起,再難抑制。

竟然已是大宗師。

果然,這百家傳人,還真沒有一個是尋常之輩,徒弟已是這麼厲害,真不知道他那位神龍見首不見尾的師傅又是何等地步。

世間高手,但凡境界達到一定程度的時候,勝負已是取決於彼此之道,或者說是精神層面的爭鋒,所謂大音希聲,大象無形,皆存於心。

蕭瑟之意拔地而起。

心知躲不過,孟秋水輕嘆一聲,人已朝朝林外而去,衛庄的身影也同時動了。

兩道間,登時多了兩道急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