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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個安靜到與世隔絕的密林,高高矮矮的樹叢神態各異,腳下是粗粗的藤蔓,也不知道究竟是從哪顆樹上蔓延下來的,總是走幾步就會被絆倒。

“羽兒,你怎麼樣?”即墨罹搖搖頭,使勁強迫自己保持鎮定,他順着聲音去尋找身邊的樂正羽。

沒有人回答他的話,周邊也沒有什麼聲響,他獨自在原地打轉,當發現周圍沒有樂正羽和鳳邪的身影時,他焦急的喊叫:“羽兒,你在哪?羽兒”

樂正羽也是一副昏昏欲睡的狀態,即使伸手掐自己的大腿,也是毫不管用,她感覺自己在往下墜,似乎是軟綿綿的席夢思,又似乎是無邊的黑暗地洞。

為什麼會往下落,“罹,罹,風妖孽你們在哪?在哪?”怎麼她聽不到自己的聲音,她難道沒有發出聲音嗎?周身內力無法凝結,她在哪兒?

鳳邪走在深一腳淺一腳的泥濘山路,山路?他不是在叢林嗎?那林子里還有一同跑進來的即墨罹,還有羽羽,“羽羽?罹王爺?你們在哪?有人嗎?”

沒有回答,山裡連迴音都沒有?鳳邪覺得自己被騙了,但他不知道被誰騙了,他只是覺得空洞,又寂靜,他這是在哪?如此奇怪的地方,難道這山是那林子里的,自己竟然獨自走到了這裡?

周圍靜悄悄的,照樣是偶爾的幾聲鳥獸嘶啞鳴叫,一開始是清脆的叫,後來越來越模糊,到現在變得嘶啞。

他們三人在原地打着轉,古老的樹木如慈悲的老人,高高在上的看着樹下的三個年輕人,他們沒有瘋狂的尋找彼此,沒有害怕與恐懼,似乎與其他時候進來的人有些不一樣啊!

不過,往常也有這樣的人,優秀到可以不受傷害,沒關係,沒關係,等等就好。

轉眼間,幾人視線所及都是金燦燦的黃金,鳳邪面前看到了什麼?那是他最喜歡的摺扇啊!一看便知道,那是千古大家的手筆,看看那行雲流水的書法,看看那菱角分明的扇骨,那竟是失傳已久的骨扇!美人琵琶骨生成的骨扇,晶瑩剔透,美輪美奐。

樂正羽面前是什麼?那是一堆一堆的珠寶首飾,那簪子真是絕美,嗯是的,可以拿着做版圖,掛在店門前展示,樂正羽暗暗記下圖案模樣,又開始閉眼凝神。

“將軍!將軍!”氣勢恢宏的千萬戰馬在下,即墨罹站於高台上,彷彿伸手可握蒼生浮屠,轉眼即可金戈鐵馬,這是他的志向,他上戰場要的就是這種感覺。

可是他還是閉上了眼,什麼浮生兩日忙裡偷閒,什麼少年劍魂將軍可泣,他不需要,他如果要這天下,那自會親自去打,親自去奪。

草木皆枯,萬籟俱寂,零零星星的星光出現在深夜的上空,沒有鳥獸蟲蟻的怪叫,一切陷入了平靜,彷彿整個大地都在沉睡。

“羽兒?”“罹,風妖孽。”

“罹王爺,我是死的啊?好歹我們是一同出來的,咱兩身上流着一半相同的血脈,你怎麼能不管我的死活呢?”

鳳邪聽到即墨罹沒有喚自己的名字,方才的一朝生死讓他覺得生出幾分依賴的感覺,覺得可以依靠一下這個男人。

“你又不是女人,哭哭啼啼的做什麼?”即墨罹深深的傷到了鳳邪的心,樂正羽拉拉他的衣袖,即墨罹反手將她的手握在手中。

“這林子詭異的很,方才只是最簡單的幻境,千萬不可被表象迷惑,一定要堅守內心。”即墨罹形容正色的說道。

“想不到這越國境內有這麼個詭異的深山老林,難怪越國不準外人進入,如今我們還是趕緊找出口吧!”鳳邪的聲音在暗夜裡響起,分明也是少了平日的輕鬆自在。

樂正羽將即墨罹的手握的緊了些,道:“怕是上山容易下山難啊!出不出得去,就要看老天的意思了。”

氣氛低沉幾分,忽的,即墨罹開口,“不能回去,九九歸一,這地方每一顆樹皆生八十一個枝丫,一直往前延伸,凡我們走過的路便全數消失,這就意味着,沒有退路可走,只有往前。”

樂正羽和鳳邪聽了即墨罹的話,急忙轉頭看向來路,哪裡還有什麼來路,身後是萬丈懸崖,寸寸斷裂,直至他們腳後。

二人皆驚訝,這便意味着他們踏上了絕境,必須往前走,不知前路還會遇到什麼,走一步算一步,一步踏錯,步步皆空。

外面的雞飛狗跳完全影響不到禁林裡面的三人,綺兒和紫衣隱隱有些應付不過來,這些潼關鎮的婦人們簡直比京中那些貴婦們更難應付,那些貴婦們好歹會客氣一些,也不好意思老上門叨擾。

可這些潼關鎮的夫人們熱情似火,擋都擋不住,沒有個王妃的身份壓着她們,她們就雞飛狗跳地沒着沒落的。

范蠡匆匆辭官趕往潼關鎮,在半路好巧不巧的,與白府出門闖蕩江湖的六姐——白妖妖,在一家客棧偶遇。

“你不是罹王妃的大弟子嗎?你怎麼在這兒?”白妖妖英姿颯爽的臉上滿是女子的俏皮可愛。

范蠡看着她,同樣以禮相待,“這不是白家六姐嗎?白姐好!”

“范公子,你要去潼關鎮嗎?本姐剛好也要去,順路就一起做個伴吧!”白妖妖知道範蠡獨自前往,身邊並沒有跟隨的人,便替他做了決定。

“好吧!白姐不是要去闖蕩江湖嗎?潼關鎮也有江湖嗎?”范蠡在路上狐疑的問出聲。

白妖妖回頭看他一眼道:“心中有江湖,腳下便是江湖!本姐走的江湖是心中所想的那個江湖,不是亂世中的那個江湖。”

聽聞她的話,范蠡心裡有幾分感嘆,這姑娘如此年紀輕輕,便懂得這樣深奧的道理,白家姐當真不可覷。

“白姐,前面就是潼關鎮了,在此范某告辭了,姐一路保重!”范蠡端端正正地行了一個禮,打了招呼就離去了。

身後白妖妖心裡喃喃道:“別家男子與這般美人在一起,孤男寡女的,定要想方設法輕薄了去,你倒好,老實得可以。”

雖然心中所想,但臉上是笑着的,白妖妖大搖大擺的緊跟着范蠡往罹王府走去,只是身下的毛驢似乎不停使喚,偏生不往罹王府的方向走,而是越過范蠡,徑直走向范卓所在的衙門。

這密林之中沒有日光照射,可是每一處幻境裡面卻是四季分明,即墨罹數着腳下的巒石,每每遇到這樣半晴不陰的天氣,他辨識方向的能力便會不自覺的下降。

平時在即墨沒有察覺,即使在南疆那種樹蔭綽綽的地方,他也沒有迷失方向的這種習慣,這令本就方向感不怎麼好的鳳邪心裡終於可以鄙視幾聲罹王爺了。

繼續往前走,連他們自己都不知道,這究竟是第幾個晝夜的更替,甚至是四季在不停的變幻,一會兒是陰雨密布,一會兒又是霧靄連天,彷彿要將本就狹的頭頂遮的密不透風,低沉壓抑的氛圍,死死地裹着幾人本就沉重的心,直叫人喘不過氣來。

好在這樣的密林里樹木眾多,各種樹上結着能吃的不能吃的果實,即使在冬日皚皚白雪,夏日炎炎烈日,春日春光明媚中,這些果實就那樣結結實實的長在枝頭,彷彿被人施了什麼神奇的黑魔法一樣,永不凋落。

這會兒是秋風掃落葉般的蕭瑟突然而至,雖然幾人不至於餓死渴死,可是當初進入密林時是夏日陽光直射,任誰都無法想象這樣的密林里竟然像人世間那般,四季輪轉,不休不謝。

當初幾人穿着薄薄的夏衣,樂正羽的更是短手短腳的半截子衣裳,這樣的穿搭在潼關鎮百姓眼裡是極不符合當地風俗的,或者是很不符合即墨人的穿搭的。

但是在越國,這樣的穿搭卻是稀鬆平常的,如果不是樂正羽和即墨罹他們一同行走,就會被越國人當成越國本地的百姓的了吧!

即使即墨罹將自己的外衫脫下來給樂正羽披上,可這深山老林里的秋風還是如地面上的冬日一般,那麼吹得人發顫,蕭瑟的不像話。

這是樂正羽有了身孕以來的第一場感冒,當然是她自己認為的感冒,在即墨罹和風妖孽眼裡,這是傷了風寒,了不得的病,更何況還是他們心疼到心尖尖上的人。

一開始是有些暈暈乎乎的感覺,可是幾天過去了,當初的癥狀非但沒有好轉,還雪上加霜,頭痛欲裂,涕泗橫流,雙眼冒金星,雙腳無力前行,蹣跚的步伐讓這笑看世人的參天古樹都覺得這還是當初那個活奔亂跳,意志堅定的女人嘛!

是的,這是個能將人拖死的密林,有吃有喝供應着,就是與外界隔絕,一道一道的災難出現在你面前,讓你受盡打擊,由一開始的鬥志昂揚到現在的氣餒喪氣,這是一種精神上的打擊。

鳳邪的外衣也讓樂正羽披着,秋風蕭瑟的時節他們兩個男人還尚能熬下去,可當冬日在秋季後面慢慢前行到幾人面前的時候,就真像蹣跚的旅人遇到的最後災難,也像駱駝遇上了最後一根稻草,那根能壓垮他的稻草一樣致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