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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霄閣,閣樓

兩日的時間,匆匆而過。

香雪蘭枯坐在窗前,看着日落黃昏,只覺窗外飄零的落葉,都遠比自己更有生機。

尤其最近幾日,她能明顯感受到,生命如同砂礫,從指尖寸寸流走,似時光一去不復返。

到明日的這個時候,便是徹底告別人世之際。

不過這樣也好,能做的都已經做了,一切都可以在她這裡了結。

死,是個什麼樣感受呢?

沒人能夠講出體會。

或許什麼樣的感受也沒有,就像除了她的名字,能夠流傳一段時日外,其他什麼都無法剩下。

忽然,她窗前光線一暗。

孔燁緩緩降落,直到與香雪蘭平視。

“本尊還以為,你對套裝束不滿意,明日才是婚宴,沒曾想你早早就穿上了。”孔燁略帶詫異地說道。

香雪蘭能主動穿上鳳冠霞帔,讓他有種快意的感覺。

“這不正是你想要的嗎?”香雪蘭平靜地道。

孔燁聽到她聲音中,有着掩飾不住的沙啞,微微皺起眉頭。

“你的嗓音……”

香雪蘭淡然道:“不好聽?”

即使隔着一層鳳綉紅綢,孔燁也彷彿看到了她臉上的嘲弄之意。

幾乎在所有人心中,這個絕世女子,都是完美無缺的。所以,聲音的突然沙啞,讓孔燁很不適應,甚至心裡暗暗不爽。

他好不容易等到這一天,明晚可是要入洞房的,這嗓音怎麼婉轉承歡?

“本尊在問你話,你只須回答即可!”

這段時間的生殺予奪,更加助長了他的專橫,已經容不得半點忤逆。

見孔燁發怒,香雪蘭不為所動,話語依舊沙啞冷淡。

“我若不回答,你要殺了我么?如果是,那麼我便謝過孔閣主了。”

“你!”

孔燁被噎得滯了一瞬,怒極反笑道:“好好好!本想等明日在行其事,這是你逼本尊的!”

說完,他大手一揮,直接卸掉了半堵牆。

香雪蘭彈身而起,往屋裡撤回,躲開了紛飛的碎石木屑。

孔燁飛身而入,輕飄飄地落下,一腳踹開梳妝台,緩緩朝香雪蘭走了過去。

香雪蘭心中一凸,不過還是咬着唇,強自鎮定下來。

她不反抗,也不說話,轉身輕移蓮步,朝床邊了走去。

看着那單薄順從的倩影,孔燁倒頓住了腳,吃不準對方心裡在想什麼了。

略一猶豫,在香雪蘭反身坐上床沿時,他再次揮手,將所有窗戶都關了起來。

就連那半堵被拆掉的牆,也都招來了一塊綢緞遮擋。

儘管這樣的場景,香雪蘭經歷了好幾次,但還是做不到冷漠視之,殺意一股一股往腦海中涌。

雖然她遮住了臉,不過那動人的身姿,還是使得孔燁心馳神往,加快了呼吸。

孔燁的表現,沒有想象中那般猴急,不急不躁地靠近,握住那隻柔若無骨的手腕。

香雪蘭的心砰砰狂跳,手縮在袖口裡,輕微地顫抖着,另一隻也不自覺地握緊了。

孔燁湊近了一點,隔着紅色的霞衣,輕輕吸了吸飄香的空氣。

他滿足地舒展眉毛,勾起嘴角,隨即鬆開了香雪蘭的手腕,命令道:“躺下。”

香雪蘭這次沒有言語相譏,順從躺了下去。

孔燁順着腿往下看去,眼睛眯縫着問道:“靴子?”

香雪蘭停頓了一個呼吸,才反問道:“這事情需要我來做么?”

孔燁愣了愣,眼神忽然充斥着無與倫比的興奮,張狂地大笑。

“哈哈哈……的確是本尊的事,那可就卻之不恭了!夫人!哈哈哈……”

夫人這個詞,讓香雪蘭極其排斥地顫了一下,隨即又想起了一年前,慕晚風的那個手下,也這麼稱呼過她。

堂主夫人……這人倒是討喜……

雖然只是片刻的名分,還是從別人嘴裡叫出來的,但也不枉此生了。

然而就在她愣神的功夫,孔燁笑聲間歇後,卻遲遲沒有了動靜。

可眼下,她又不好去掀開紅綢,只得靜靜得等着。

若實在沒辦法,就只好今日動手了,好在提前讓師妹離開了。以墨師弟的頭腦和實力,不至於會讓師尊前來涉險。

正當她打算拚命時,卻聽到了孔燁的冷哼。

“哼!看來確實沒人再護着你了!你以為凌霄閣中少了人,本尊會一無所知?”

香雪蘭心中咯噔了一下,騰地從床上坐起,反應過於激烈,引得床吱呀吱呀地搖晃。

孔燁接着道:“你師妹,是被那引動雷霆的人帶走了吧?最好是別再出現,不然……哼!”

香雪蘭這才明白他今日來的目的,緊繃的身體跟着鬆弛下來。

再次聽到孔燁聲音時,他已經身在閣樓之外了。

“注意身子,尤其是嗓子,本尊可邀請了不少人,不希望明日還聽到這種沙啞的嗓音。”

香雪蘭手心都被汗濕了,差點就以為孔燁發現了什麼。

這時,沿着床沿垂下的墊褥,被一個圓鼓鼓的東西頂起,似乎有什麼東西要鑽出來。

香雪蘭蹙眉,伸腳將其給擋了回去,輕輕拍了拍床沿,以示警告。

見床下不再有動靜後,她緩緩站起身,打開了所有窗戶,似要以清風,將孔燁留下的氣息給吹散。

黃昏漸去,夜空少見的沒有掛上皎月星辰。

香雪蘭站在窗邊,掀開了紅綢,望着漆黑如墨的夜空,靜靜聽着看不見的寒風。

今夜,註定無眠。

明晚,自會長眠。

她不覺發現有些冷,環起了手臂。

一片雪花,隨着風,從窗外斜穿進來,沾在了胳膊處的霞衣上,分外惹眼。

香雪蘭只覺更冷了幾分,不由將自己環得更緊了。

嗚~嗚嗚……

忽而狂風大起,吹得窗戶關上。忽而,狂風從拆掉的牆洞灌了進來,又將窗戶吹得打開,撞得砰砰直響。

她沒有將窗戶鎖死,就任憑風雪打在自己身上,撩撥心裡的哀傷。

這無端的風雪,越演越烈,絲毫沒有停止的意思。

在這一開一關之間,鵝毛大雪紛紛揚揚,染白了窗扉,染白了鳳冠,染白了霞衣。

染白了,她曾經秀美的長髮。

“呵,起風了,也下雪了……”

她笑了。

他曾說過,自己一笑醉九天來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