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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已至此,應速思退兵之計。”————————【浮生六記·浪遊記快】

過了不久,只見東門出現一支兵馬,豎起旗幟、奏起行軍鼓樂,似有步騎將出,吃了虧正一肚子氣的烏延見了,立即帶兵撲了過去,誓要報仇,早有準備的蹋頓率軍也緊跟其後。

就在他們往大營正對着的東門殺去時,田豫突然率領精騎從南門沖了出來,程普見狀,立即大叫一聲好,親自擂鼓呼叫。烏桓軍慌了神,不知所措之際,兩面同時發起衝擊,烏延所部首先陣腳大亂,丟棄弓箭,拍馬往後逃,與蹋頓等人撞在一起,城下登時亂作一團。接着程普丟下鼓槌,親率兵馬追擊數里,殺到夜幕降臨、四野昏沉這才收兵。

烏桓人的屍體布滿城外,此戰之後,蹋頓不敢再過於靠近無終縣,只得在十里外紮營安歇。

次日一早, 心驚膽戰了一整晚的蹋頓見漢軍沒有再突襲, 便壯起膽提兵前移,見到漢軍在城頭嚴陣以待, 想起昨日之敗,不禁對左右嘆道:“漢軍之強,竟至以少勝多,我烏桓兒郎也算縱橫幽燕多年, 原只是欺漢室當年勢弱罷了!”

“昨天彼等是靠着偷襲取勝, 算不得厲害,怎能因此墮我軍士氣?”難樓挺身說道,少年人正是初生牛犢不怕虎的時候:“白日讓我來攻城,絕沒有攻不破的道理!”

蹋頓被他這番言論氣笑了, 他也不反對, 任由對方去碰石頭:“好,你有這番志氣,我哪有不成全的?此戰定要振乃父遺風, 方能罷休。”

烏延在一邊看得大急,但他才吃了敗仗,不好說些什麼,只能眼睜睜的看着難樓興沖沖的點起兵馬,驅使着劫掠來的漢人準備攻城。難樓註定要在程普、周瑜等人的防守下碰得滿頭包,一連數日,不僅沒有斬獲,反而損失不少, 在軍中威信全無。

蹋頓看着難樓終於服氣了、老實了, 便假意訓斥了他一回,穩穩的回到從前說一不二的時候, 只是這樣的代價是接下來要由他承擔攻城的責任, 他思索良久,方才說道:“算算腳程, 張遼大軍理應從上谷趕來了, 此處是一座孤城, 彼等遠來疲倦, 我等大可在路上設伏,挫其援軍, 則無終城必不戰而下、且張遼也將為我所敗。”

他出的主意引起了堂下所有人的贊同,一方面的服膺蹋頓的智謀、另一方面則是所有人都不願意再攻城了。

在城中的周瑜如果知道蹋頓的想法, 也會對蹋頓高看一眼,對方能統合三郡烏桓多年,也是有勇有謀、不能小覷。在鏖戰數日之後,城中諸軍也開始顯現疲態,雖然士氣依舊高漲,但程普等人也知道這不是長久之計,於是他們求計周瑜,周瑜很快也給出了辦法,就是派孫禮去出使敵營。

孫禮是幽州涿郡人, 因為曾保護過盧植遺子的義行而聞名,為人有勇有謀, 深得張遼信重。當他聽到周瑜的吩咐後,第一反應是驚訝,然後就是醒悟:“侍郎的意思是, 要有意將君侯已率精兵間道前往柳城的消息透露給蹋頓?好讓他們軍心大亂,自行撤退……”

“蹋頓也算有智謀,他信也好, 不信也罷,軍心都會生亂,這是陽謀。”周瑜點頭道:“再戰無益,只會讓我軍損失愈加慘重,有城破之虞,張將軍也只能拿下柳城,無法做到徹底擊潰烏桓。眼下張將軍應已出了盧龍塞,此刻告訴蹋頓,讓他倉皇退兵,解除此間圍城,也算事了。”

“就這樣放他們走?”程普有些不甘心。

周瑜肯定的答覆道:“此戰,不敗就是勝, 不求克敵, 但求退敵,只要拖到了足夠的時日, 剩下的, 就全交給張將軍。”

程普在一旁皺着眉不說話, 田豫善於察言觀色,建議道:“我等坐視蹋頓退兵似有不妥,不如屆時派兵追他幾里,好讓其無法安心退兵,這裡多損失些兵馬,在張將軍哪裡壓力也會小些。”

“不可,蹋頓有智謀,若是在退路設伏又如何?”周瑜謹慎的否決了這一建議,但看着程普不甘願的神色,為了照顧他的情緒,也只好道:“到時還請程公派一支人馬遠遠跟着就是了。”

眾人領命,於是孫禮便以征北將軍主簿的身份前往蹋頓軍中。

蹋頓心裡恐慌,但面色故作鎮定,仍不信對方的話:“你少來誆我,張遼的大纛眼下就在上谷郡,怎麼可能會跑到柳城去?從無終至遼西只有一條路,除非他繞道長城,但即便如此,也瞞不過我的耳目,這根本就不可能!”

“你果然少謀無知。”站在烏桓軍中,孫禮仍能挺起胸膛,頗有氣勢的駁斥對方:“竟不知道徐無縣有舊道可直通柳城,盧龍塞的名字,難道你沒聽過?”

能臣抵之年歲最長,聽到‘盧龍塞’的名字後臉色大變,不停地朝蹋頓使眼色。蹋頓心念急轉,他本想從席上站起來,結果控制不住恐懼激動的心情,竟是原地跳了起來:“哼!你少來誆我,說張遼率援軍從上谷趕來我信,你說他繞道徐無,實在是太可笑了!”

“是不是可笑,以各位單于的眼線探子,很容易就能探聽清楚,不過……”孫禮慢條斯理的說著:“諸位在柳城的家眷老弱,或許早已清楚無比了。”

說完,他正要轉身離開,難樓當即拍案叫道:“來了我軍大帳,你還想走不成!”

一夥身高體壯的烏桓人手持兵器殺了進來,將孫禮團團圍住。

孫禮頗有膽識,見此不懼反笑,轉身看向蹋頓:“這裡是大人你作主,還是遼西單于作主?爾等今日叛亂,罪行雖重,只要誠心歸服,也不是沒有寬赦的可能,但是斬漢使者……諸位可是要想明白了。”

“還讓他多嘴,把他押下去!”難樓叫嚷道。

在眾人動手前,蹋頓突然喝道:“且慢!”他惡狠狠地看向孫禮:“放他回去!”

一眾不可思議的驚呼聲中,孫禮輕聲一笑,拱手道:“大人明智之選。”“都給我閉嘴!”蹋頓怒目四顧,見不滿的聲音與目光都被壓制之後,他又對孫禮談起了條件:“如果我告訴你,我的‘耳目’是如何探知爾等軍情的,事後會如何?”

這近乎是考慮退路了,柳城是三郡烏桓的中心,關係著無數烏桓家眷、財富,一旦有失,這場仗也就打不下去了。所以蹋頓拿得起放得下,該縮頭時他比任何人都能接受現實。

孫禮微微訝異,其實他們一直在好奇當初軻比能奉命攻打烏桓,卻被一戰擊潰的真實性,只惜那次帶兵的鮮於銀等人身死,無從得知結果,就連後面前往軻比能軍中宣慰打探的閻柔也因各種原因滯留在鮮卑軍中。在張遼、種劭、周瑜這些幽州軍政高層的眼中,軻比能有二心是板上釘釘的事了,如今看蹋頓的態度,似乎雙方還有進一步的勾結。

“有什麼話,還是見到張將軍以後再說吧。”孫禮面上不動聲色,轉身離去,他不會與蹋頓做任何承諾,他也沒權力做任何承諾。這迴轉身,再沒有人攔他,孫禮大鬆了口氣,還不及擦掉冷汗,便返回城中將事情稟告給了周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