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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其死在乎軍檢正,成其功在乎戰陣詳。”虎鈐經卷三

大雨逐漸小了起來,天空仍是陰沉沉的一片,淅淅瀝瀝的雨點降落到地上,城牆的磚頭比以往任何時候都要濕滑,守城的袁軍也比任何時候都要輕鬆。

一個士兵艱難的從雲梯上探出身,伸手摸上濕漉漉的牆磚,手指還沒用力便一骨碌從城牆上滑了下去,重重的摔在泥地里。

南皮城頭幾乎每處都是這樣一幅場景,雖然大雨浸濕了弓弦,開不得弓,但濕滑的牆磚卻給城下官軍帶來了不小的阻礙。他們幾乎不用費事沒力氣就可以將站都站不穩的官軍推下城牆摔死,跟昨天比起來,今天這場仗是對官軍的煎熬,登上城不僅困難重重、而且損失慘重。有不少都伯前來找主將反應情況,請求暫時停兵休戰,等雨停了再攻城。

于禁聽了倒還忍得住,態度堅決的說道:“軍令如此,我豈能擅做主張!”

“這樣的城牆,再來一萬人也爬不上去!”有都伯不滿的說道:“不過多等些時日,何必要急着填命進去?底下人怨言都很大。”

“是那些青州兵?”于禁譏諷一笑:“驕縱慣了的人,不用理他們。”他早就看那些軍紀散漫的青州兵不順眼,此時說話也不甚客氣,于禁瞧了眼部將的神色,也不忍讓他們寒心,便抬頭看了看不見有停歇趨勢的雨天,嘆道:“爾等先暫緩攻城,我自去與樊將軍相商。”

“多謝將軍開恩!”一群人高興的說道。

于禁牽馬來到太史慈的營帳,迎面便見到太史慈與李典、陳到等人揭帳而出,幾人碰了個面,太史慈說道:“文則來的正好,我們一起去西城。”

這裡的西城指的是紮營城西的揚威將軍樊稠,作為這三日攻城之期的主將,太史慈等人凡事都得先與他商量,重大事件最後再請皇帝定奪。

樊稠此時赤着上身坐在胡床上,讓一個醫者包紮腰上的傷口,見到太史慈等人湧入,他不悅的挑了挑眉:“爾等都來做什麼?今日不攻城了?想違軍令?”

“我等不敢違令。”太史慈抱拳向身後諸將看了看,輕聲說道:“只是如今下雨,城頭濕滑,將士們不便攀城作戰,既無寸進,將士又多無辜損命。我等想着,不妨上奏天子,趁此雨稍作休整,等雨停日出,再振作攻城也不遲。”

“休整?”樊稠此時就盼着明日能把軍旗插在南皮城頭,哪裡還會再拖一段時間?若是拖得久了,皇帝或者其麾下的南北軍將校們沒了耐性,將攻城的任務接了過去,那樊稠自己怎麼辦?他冷笑道:“我許你們延期再戰,天子可會許我?三日破城,是我在天子面前立下的軍令狀,爾等不勠力攻城,如今是要害我受罰嗎?都給我回去!”

他這一喝,身旁的醫者被嚇了一跳,驚懼的就要跪下。

太史慈卻沒有被樊稠所嚇到,他如今仍是于禁、李典等人的上司,自覺有必要將事情擔起來,為他們出頭:“如此大的雨,在城牆上誰也站不住,樊將軍簡直是視人命如草芥!陛下治軍雖嚴,但也愛惜將士,樊將軍難道就沒有絲毫體悟上意么!”

“樊將軍這兩日不曾出動一兵一卒,可見是真的愛惜將士了。”站在後面的關羽面若寒霜,語氣沉沉的說道:“同為天子兵將,為何就只有我等的兵馬不算人命?樊將軍不給個交代,我關雲長不服。”

樊稠頓時一噎,關羽雖是才歸附不久的將領,但他與如日中天的平南將軍徐晃是同鄉好友,這層關係就不得不讓他小心了。更何況關羽曾經的主官劉備此時正在皇帝身邊擔任侍中,對方如果真要上報天聽,在行動上也不是辦不到。他冷靜了一下,不屑道:“你區區小校,擅自插話,太狂妄,也太視軍法如無物了!”

說到這裡,他看見太史慈欲要出面求情,立即搶白道:“本將明白,爾等只是患不公,我如今的傷勢爾等也都見到了,不是我有意藏鋒,而是實在難以登城殺敵。”說著他便伸手將身邊仍跪伏在地的醫者一把拉了起來,這一番動作牽到了傷口,樊稠疼的抽了口冷氣,又接着讓醫者為自己處理腰間的創傷:“既然爾等愛惜兵卒,我又豈能強人所難!爾等這就回去,且看我涼州健兒如何攻城!”

眾人見他腰間的傷勢不似作偽,又好像是要負傷攻城,本來興師問罪的心思忽然就消散了一半,于禁心裡仍保持着冷靜,他知道這不是樊稠肯不肯出力作戰的問題,而是在雨天根本不適合作戰!再打下去,城攻不下,自己就要先損失慘重了,將士不滿,又怎麼會白白為你送命?到時候一齊鬧將起來,恐怕後果會比現在還嚴重。

于禁與李典等人對視一眼,見關羽面色稍霽,頓覺不妙,正要開口說話,身後卻又進來一人正是因事前往御營的監軍謁者魯肅。

“樊將軍的傷勢好些了沒有?”魯肅憨厚的笑着,像是沒有看見這裡殘留的劍拔弩張的氛圍,他大步往前走去,俯身看了看樊稠的傷勢,自顧自的說道:“在下剛從御營過來,國家特托我看望,我砍樊將軍這傷勢不輕,仍要指揮調度,實在可貴。”

樊稠聞之動容,他聽到皇帝關心他的傷勢,還道是賈詡在皇帝身邊為他說好話起到了效果,於是作態道:“這不妨事,魯監軍來的好,我見雨小了些,正要督眾將聚兵攻城。儘早攻破南皮,解決大患,我等才好回報陛下栽培之心。”

魯肅點了點頭,深以為然的說道:“樊將軍說的是,陛下不但關切將軍傷情,更關切此番攻城。這不,陛下還特命偏將軍領兵來做樊將軍的副手,一力攻城。”

“沮雋?”樊稠驚道:“他不是留守樂成防備高幹、牽招么?陛下怎麼將他調來了?”

“剛得的消息,將軍還有所不知。”魯肅樂呵呵的笑道:“張將軍在鄚縣大破袁熙,高幹被斬,牽招已經率部下騎兵投誠了。”

河間,鄚縣。

午時剛過,兩軍遇於易水之南。平北將軍張遼麾下步騎兩萬,以張合統步兵列陣以待,自己則率騎兵為右翼,大軍另一側緊靠易水。甲衣齊整,殺氣連連,全軍上下鬥志昂然,而對面的袁熙、高幹等軍雖是兵馬眾多,但此時已經鬧哄哄的亂成一片。

先是牽招所率的騎兵動了起來,然後再是緊鄰的步軍也丟棄軍旗,哄然作亂。張遼率領騎兵親自衝鋒,與牽招所部騎兵混在一起,聯手將閻柔的烏桓騎兵打的節節敗退,沒有了烏桓騎兵的守護,袁熙、高幹等人的步兵軍陣在張合眼中簡直不值一哂。監軍謁者法正當即命人擊鼓進軍,張合聞令親自率領麾下士卒往前,他的軍陣宛如春水洪潮沖碎堅冰,袁熙等人的部眾登時碎裂開來。

焦觸、張南二將還在試圖往前攔住,可他們是張合曾奉袁紹之命一手培養出來的軍中新銳,行軍布陣自然露出了許多破綻。而張合正是由這些破綻尋找到突破口,以少擊眾,聲勢很快就蓋過了對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