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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飛燕為皇后,其女弟上香螺卮。”————————【西京雜記·卷一】

“陛下,宮闈之事,讓掖庭令也一併去吧!”董皇后見皇帝要派人,在一旁火上澆油的建議道。

皇帝深深地呼了幾口氣,他勉強保持着內心最後一絲冷靜,指了指穆順,又指了指在宮門外侍候的大長秋苗祀:“苗祀也去,都去!”

眼見宋貴人即將失勢,自己又深受對方間接地坑害,穆順心裡氣憤的不行,帶着臉上青紫的傷,目光不善的一路趕往披香殿。路上不論遇見了什麼人,都被他一股腦的推搡一邊,殺氣騰騰的樣子以及他身後帶着的一幫人頓時驚動了整個掖庭。

披香殿內,郭采女剛點燃了一支檀香,才放進博山爐中不久,煙氣尚未裊裊飄散開來,禁閉的殿門便被人從外面一腳踢開。

“采女郭氏何在!”有人氣勢洶洶的喝問道,一腳踢開還想阻攔的宮女。

郭采女心頭不悅,立即走了過去欲要呵斥:“不加通報就敢擅闖披香殿,是誰給你們的膽子?不知道宋貴人有孕在身,若是有何衝撞……”

“誰還有心思聽你吆喝!”穆順怒氣沖沖的向前走一步,沖左右喝道:“給我摑她!”

左右跟來的兩個身材高大的黃門冗從二話不說,便一人給了郭采女一個耳光,郭采女被打的髮髻散亂,頭上的珠釵叮叮噹噹的搖晃着。見對方倒在地上,兩手怎麼捂也遮不住臉上的掌印,穆順暴怒的心緒這才平靜不少:“先把她給我逮了!再往殿內仔細的搜!”

“你們要做什麼?你們要做什麼?”郭采女眼睜睜的看着人踢翻博山爐,裡面的香灰登時灑落出來,她不禁咳嗽幾聲,此時看向穆順等人時全然沒有剛才趾高氣昂的勢頭:“貴人就在裡面,若是衝撞了皇嗣,國家知道……”

苗祀緊擰着眉,終於出聲道:“皇嗣要緊,絕不可驚擾了貴人。”

“謹喏!”身邊由他帶來的一幫人恭敬的領命。

掖庭令程曠卻在一邊不陰不陽的說道:“苗公到底是會做得好人情,畢竟是未來的皇長子……只是現在就開始急着討好,會不會太早了些?”

“你也知道是長子。”苗祀轉頭看向他,對方作為雒陽宮中遺留至今的舊宦之一,能夠佔據掖庭令的位置全是靠了董皇后的提攜。而董皇后先是事出突然,揭舉宋都蠱惑君王,然後又趕着將掖庭令派來查問,其心絕不止是為了香螺卮那麼簡單!宋都再有大錯,皇帝也不會對他尚未出世的孩子動殺心,既然宋都現在不會倒,那董皇后還派親信過來的原因恐怕就只有一個:“我記得陛下詔令分明是捉拿采女郭氏,搜出香螺卮,並沒有說要對宋貴人如何……若是擅自妄為,恐怕誰也討不了好!”

郭采女在一邊聽到‘香螺卮’三個字,心存僥倖的她當即癱軟在地,面色慘白,心立時就死了一大半。

程曠面色一寒,僵硬的看向氣尚未平的穆順,說道:“穆黃門,你怎麼看?”他像條狡猾的蛇在穆順耳邊用滑溜溜的語氣說道:“香螺卮的事情,哪裡是郭氏一個采女就敢做的?如今陛下盛怒,我看宋氏以後也走到頭了,現在那還能容咱們好聲好語的去包庇、回護?一會若是在搜的時候,貴人非要攔着,我等是就此罷手、免得衝撞,還是上前去攔呢?穆黃門……你頭上這傷可不輕,難道不就是因為發了善心,幫了不該幫的人么?”

他故意要激怒穆順,逼對方親自下令搜查時無需顧忌,這樣就算宋都最後出了什麼事,第一個背鍋的那也是穆順。

苗祀臉色大變,急切之下,正要拉住穆順好聲說道,卻不料穆順驟然轉身,當著眾人的面給了程曠一個耳光:“你再敢胡謅什麼幫與不幫的,我連你一塊逮了!別以為我做不到!”

程曠不可置信的指着穆順,他也顧不得臉上一塊火辣辣的疼,手指着穆順氣憤的說道:“你、你竟敢……”

此時穆順不再管他,而是吩咐道:“將披香殿所有侍候宮女宦人都押到院子里看管,再請貴人到偏室休息,其餘的給我仔細查!”

穆順自知這次要註定開罪宋都,但宋都眼下已經不算什麼了,至於董皇后拍程曠來的心思他不是猜不到,對方剛擺了他一道,現在又緊接着比他去找死,穆順哪裡忍得了這口氣?雖然他還報復不了董皇后,但借故收拾一個掖庭令還是輕而易舉。

宋都早已被外面的吵吵鬧鬧的動靜嚇到,挺着肚子的她正是最虛弱的時候,還沒等外面的人進來,她便已癱軟的昏迷在床榻上。

外面再度亂成一團,有人驚慌道:“快、快去請太醫!”

有人站在原地無動於衷:“我得到的詔令是拿辦采女郭氏,搜香螺卮,可沒有要我請太醫照顧貴人。”

還有人在不耐煩的說道:“先去稟告陛下,再請女醫過來。”

披香殿里亂鬨哄的,動靜很快傳到了相隔不遠的常寧殿,殿內貴人甄宓正與宮人吳莧側耳聽着什麼,殿牆外的宮道上腳步匆匆,車馬喧鬧,人語聲細如蚊蚋,竟如何也聽不清楚。

甄宓沉得住氣,用燭火燒掉了一根細線,就着燈光打量剛綉好的手帕,上面綉着幾片蝴蝶似的銀杏葉。

“披香殿怎麼鬧成這樣?”吳莧緊張兮兮的看着禁閉的窗子,彷彿想用她的目光去穿透窗戶似的。

“再鬧也與我們無關。”甄宓看着帕子上栩栩如生的銀杏葉,滿意的點了點頭,將手帕收了起來:“今夜你儘管多看看椒房的手段,等到了明天,你什麼話最好都不要說。”看着吳莧欲言又止的神情,甄宓彷彿能看出對方心裡在想什麼,她又不容對方質疑的叮囑道:“不用多問為什麼,我教你的,能保命。”

吳莧脾氣軟和,對甄宓偶爾表現出來的強勢只知道順從,很快點了點頭。

外面打探消息的采女此時走了過來,對兩人傳達最新的消息:“伏貴人身邊的趙采女已經過去了,據說是宋貴人受驚昏迷,而穆黃門與大長秋、掖庭令他們還在披香殿搜東西呢。”

“不要去自找麻煩。”甄宓嚴肅的對那名采女說道:“把外面的燈都滅了,等一會早點休息吧。”

“那我也該回去了。”吳莧聽了,趕緊準備站起來告辭。

“外面正亂着,你還怎麼走呢?”甄宓不緊不慢的拉住吳莧的手臂,讓她重新坐下:“再說會話吧,今夜這麼亂,你睡在這也不妨事。”

吳莧答應了一聲,重又坐下,此時的她已無心去做女紅。在燈下怔怔的發了回神,似乎在思考什麼人生大事,其實她現在有些茫然,不知道自己在這裡要做什麼,有什麼意義,接下來的時光該如何度過等等。末了,她像是沒話找話的說道:“為什麼偏偏挑在這個時候?”

“嗯?”甄宓把燈芯剪短了些,好不讓它亮得過於刺眼,她輕輕應了一聲,好像沒有聽清對方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