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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以寡擊眾,以勞破逸,再接再捷,功孰大焉。”————————漢將李建論

“先是顏良所部前鋒折損了兩萬,再算上文丑等部一共死傷四五萬有餘,袁紹自稱十五萬,難道就真有十五萬么?”皇帝指着對面的麾蓋,輕蔑的笑道:“不過兩三萬可戰之兵,就敢虛張聲勢,是篤定我會見好就收?”

“如今士氣正盛,破敵就在頃刻,正當一鼓作氣,再令高順等將進兵。”荀攸沉着的說道。

這話正中皇帝下懷,他拊掌說道:“好,袁紹都敢親自出陣,我豈能被他比下去?即可傳令,御前近侍、郎衛、兵衛、輔兵等兵馬聞鼓出陣。”

他這其實是做做樣子,主要是彰顯皇帝作戰到底的決心,在皇帝正式出營前,代表着皇帝身份的大纛開始緩緩向前移動。皇帝立在赫然威勢的皂蓋戎車上,身着武服,腰佩斬蛇劍,一手扶着車拭,在擊鼓聲中緩緩移動着。

當軍中大纛一旦移動,在戰場上的高順等南北軍將校士卒皆看得清清楚楚,近三萬人一下子振奮起來,他們發出愉悅的歡呼,知道這仗還遠遠沒有結束。

袁紹的親自領兵只是稍稍減輕了呂曠、韓荀等人的壓力,並沒有起到扭轉局勢的作用。他出營前臨時接納了郭圖的建議,命五六萬輔兵在營中故作聲勢、試圖藉此嚇退高順等軍,將此戰暫時告一段落。

可好容易勉強站穩腳跟後,面前的南北軍不僅不退,反而重新連成了一片、結成陣勢。袁紹等兵馬才喘了一口氣不久,隨着敵軍身後的一陣旌旗擺動,連同袁紹與他的親信謀士、將校們不約而同的發出一片‘嘶’的抽冷氣的聲音。他們面前筆直高挺的豎立着的是——

天子大纛。

皇帝親自出戰了。

這世上沒有任何一支軍隊能正面擊敗皇帝引以為傲的南北軍,如果兩支同樣的南北軍在戰場相遇,一方絕對打不過另一方有皇帝親臨坐鎮的兵馬。

就在大纛矗立軍前隨風搖動的一瞬,這場戰鬥就已經要畫上句號了。

袁軍潰敗。

虛張的聲勢一下子敗露無疑,袁紹不敢帶着率領現有的殘部與銳氣正盛的南北軍一決生死。就在對方騎兵剛起步準備衝鋒的時候,袁紹便帶着數百騎兵與韓荀等人繞營逃竄。與此同時,營中一干不明真相的民夫也被組織起來,強令驅逐着出營,給朝廷的進攻與追擊製造了不小的混亂。

張猛與龐德各率輕騎首當其衝,身周是民夫逃兵,驅趕砍殺不絕,嚴重拖延了他追擊的步伐。張猛連殺數人,大怒的發令道:“先衝殺出去!追袁紹要緊!”

軍司馬侯折緊隨其側,聞言提醒道:“亂兵太多,如不殺散招納,恐有不虞。”

張猛一心只想去追擊袁紹,隨口駁斥道:“你懂什麼?若是擒斬袁紹,不單此處,整個天下都定了,哪裡還會有不虞之患?”

接着又把侯折喝退,兀自依從前計。

龐德在一旁還算冷靜,他不斷地吩咐左右高聲齊喝,讓人跪地投降、棄械免死。

因腿慢留下斷後的呂曠面對着瘋狂殺戮的張猛等騎嚇破了膽,有心想逃,卻也是被這一窩蜂的民夫衝散了陣列,困在當中進退不得。這時趙雲、沮雋等部也攜步兵殺來,呂曠不等對方有何動作,主動從馬上跳下來,匍匐在地,苦苦求饒道:“莫要殺我,我降!我降!”

此時營中一片混亂,本來就數量眾多的民夫一旦沒了秩序,很快就能將南北軍吞沒在茫茫人海里。

皇帝見袁紹望風而逃,擔心眼前這股亂象會持續下去,便只命張猛率五千騎追擊,剩下的兵馬皆以穩定局勢、收降納叛為要:“命龐德、沮雋能收降就收降,如今仍是彼眾我寡,雖然敵將不再,但也要當心困獸之舉。趙雲率步兵營入袁氏大營,清點糧草、輜重,輔兵營暫奉沮雋號令。”

賈詡眼睛一眨,幽幽道:“冀州經年久戰,袁氏營中不知尚存糧草幾何、軍械幾許。這數萬民夫皆為陛下赤子,豈能放任殺戮稱功?不然向東網開一面,不做追剿,任部分亂兵、民夫逃離四散,以示陛下仁德。”

皇帝明白了他的意思,如今仍在戰時,尚未徹底功成。從遙遠的關中等地運糧過來一路上已經艱難不已,十石糧草在路上就要耗費泰半,若是一下吃掉這幾萬民夫和亂兵,不僅要花費心思去防備、改編他們,更會徒增軍需耗費,加大後勤負擔。

荀攸立時提出異議:“亂兵逃竄鄉里,殘害地方,如之奈何?更或者,亂兵糾集餘眾,襲擾糧道,朝廷豈非徒添一患?”

“糧草轉運之兵每每以數千計,彼等喪膽之眾,豈敢劫糧?”賈詡輕輕否定了荀攸的第二個反對理由,對於第一個卻不置一詞。

“不能一味放任,先做收降,等戰事畢,再逐一遣返、或就地安置屯田。”皇帝眸色深沉,拒絕了賈詡這個危險的建議,緩緩說道:“總歸不會在軍中待多久。”

荀攸奇怪的看了一眼賈詡,對方近來不知怎麼的,行事多有偏激、詭道,做一件事情要同時實現幾個意圖,讓人弄不清這究竟是賈詡的自作主張,還是有皇帝的暗中授意。

“子敬。”皇帝扶着車拭,剛指揮了一場大勝的他很好的剋制了心中的狂喜,語氣平靜,表情只比尋常要更多幾分笑意:“可為我說降聊城?”

護衛在皇帝身側為數不多的殿前羽林郎魯肅聞言,慨然答道:“不用使人,聊城聞此大戰,自有奉印來降者。陛下如若肯准,臣願攜數騎,為陛下說降清河、安平二國。”

清河與安平皆在聊城以北,是冀州的腹地,清河西邊就是鄴城所在的魏郡、東邊就是青州,安平國又處在河間、幽州等郡之間。兩處若是易手,不單可以將袁紹徹底逼入死角,更能截斷渤海與魏郡之間的聯繫,呼應劉虞在冀北燕南的攻勢。

如今袁紹大敗,冀州必然內部空虛、人心惶惶,以魯肅之能,打着朝廷的旗號,將有極大的機會不費一兵一卒促成此事。

“善!”皇帝毫不吝嗇的就給了魯肅這個幾乎唾手可得的大功,他一邊說著,一邊命人牽來一匹白馬,這神駿高大雄壯、威武不凡,渾身雪白髮亮,是羌人敬獻的寶馬、更是皇帝的御騎:“你攜我詔書,乘此馬速去速決。”

魯肅從自己的栗色馬背上翻身下來,激動而不失恭敬的拜謝道:“臣敢不效死命!”

皇帝哈哈一笑,道:“去吧!在甘陵等我。”

荀攸心細,他想起剛才皇帝命人一干殿前郎自薦上陣的事情,與張橫那些急着上陣殺敵、立功心切的殿前郎相比,魯肅所獲得的恩惠是何其慷慨!如此也能對比出二者之間的優劣,乃至於他們今後的發展潛力——皇帝總是不吝於厚待、賞識親信。

看着局勢漸趨穩定,荀攸忽然想到,同樣是拒絕誘惑、恪盡職守留在皇帝身邊,魯肅都有此犒賞,那別的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