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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堂這七八十號人,說是土匪鬍子,倒不如說是一家人,其中有男有女,有老有少,還有小孩,不過,這裡的大人小孩或多或少都有點殘疾。不是缺了個指頭就是瞎了個眼,還有幾個啞巴,看着耿朝忠發出無聲的笑。

耿朝忠跟着這個口眼歪斜的中年鬍子走進大堂,眾人看到耿朝忠進來,一個個都用直勾勾的眼睛看,有的齜牙咧嘴的慘笑,有的不停的手舞足蹈,簡直像妖魔鬼怪看到了唐僧肉,耿朝忠算是個堅定的唯物主義者了,見到這種景象也不由的後背發涼。

“奉天十里屯霍雲風特來拜山!”

耿朝忠大吼一聲,順便給自己壯壯膽,人群中頓時一陣擾動,片刻後,一個聲音傳來:

“相好的,有什麼好事當面說。想要入伙免談,九台山不要外人!”

人叢中傳來一個聲音,耿朝忠定睛一看,一個頭上毛髮稀疏,下頜留着幾縷灰白鬍子,穿着破羊皮襖子的老者站了出來,他雙眼半睜半閉,似乎有點睜不開眼睛的樣子。

耿朝忠看着這個老頭,心裡有些猜測,不過卻沒有上前攀談,直接開誠布公的說道:

“知道九台山不要外人,姓霍的上來,也不是入伙,是看大家貓冬貓累了,換點講究的補補身子!”

“大冬天的,有什麼講究貨色?再說了,這幾天山下日本人正在找人,搞得雞飛狗跳,看服色打扮,不會就是你吧!”

那老頭斜瞥了耿朝忠一眼,摸了摸腰間的盒子炮。

耿朝忠心頭一凜,這鬍子消息倒是靈通!

如果是這樣,難保對方不會抓了自己去跟日本人請賞,要知道,這年頭的土匪很多都是有奶就是娘,雖說這九台山上的鬍子口碑還算好,但敵眾我寡,誰又能說得好呢!

耿朝忠明白,現在一句話說不對,這傢伙就要開槍見血!

鬍子最是多疑,自己這大半夜的上來,如果沒什麼好消息,那這幫土匪可真是一言不合就送自己歸西!

看了一眼這老頭,耿朝忠強自鎮定,侃侃而談:

“日本鬼子從朝鮮運來一批野山參,全是長白山兩三百年的棒槌,算算總賬,怎麼地也得有三五千大洋!車子現在正在通化,再有三天就到遼源,我知道消息,可惜一個人拿不下來,所以上來請各位當家的拿個主意!”

那老頭眼睛一亮,點點頭,看了看剛才領耿朝忠上來的中年鬍子,又向人群里掃了一眼,咳嗽了一聲,又問道:

“相好的,哪裡走的風聲?”

“我有個兄弟是鮮族人,就在運棒槌的隊伍裡面。”

“多少東西多少人?”

“六糧馬車,七八個二鬼子,四五個真鬼子。“

簡單的幾句對話,那灰白鬍子老者木然的臉上有了點顏色,只是眯着的眼睛卻始終沒有睜開。正沉吟間,人群里突然傳來一個女子的聲音:

“大當家的不在,咱們的人也都回了屯子,就憑山上這七八十號人,還都些小鬼,這事我們做不了。”

耿朝忠順着聲音一看,竟然是個女匪!

三十多歲年紀,眉清目秀,穿着一身貂皮大衣,頭上插一朵紅色珠花,看上去頗有幾分姿色,剛才見到她,以為是個家眷,沒想到竟然也是個當家的!

聽到這女匪如此說,耿朝忠雙眉一挑,向那女匪一抱拳道:

“實不相瞞,這幾車棒槌,你們不要,姓霍的也要定了!今天上來各位當家的,是知道九台山有門路,能自己出貨,否則,姓霍的一個人就吞了這批貨!”

“切,”那女匪嗤笑一聲,不屑的開口道:

“十幾個鬼子,你拿得下?也不怕風大閃了舌頭!前段時間松遼有個宋彪子不開眼,去劫鬼子的貨,一百多號人,被十幾個鬼子打的死了二十幾號,東西還沒搶着,回去被各路好漢取笑,現在都沒敢再做買賣!”

那女匪此話一出,老頭和中年人臉上明顯都露出猶豫之色,顯然,日本人的厲害他們是深有體會。

耿朝忠冷笑,他知道這幫鬍子都是欺軟怕硬的貨色,平時搶個大戶都要精挑細選,生怕碰上了硬茬子損兵折將。

而東北的日本鬼子出了名的槍法好,之前不是沒人打過主意,但無一不是鎩羽而歸,這回要搶日本人,如果沒有十分把握,那這幫人是絕對不會動手的。

看對方還在猶豫,耿朝忠知道,自己不亮點真本事,今天這事就甭想辦得成!

手一揚,索性將背上的槍解下來,那中年人看耿朝忠解槍,伸手按住了腰間盒子炮,那老頭咳嗽了一聲,示意沒事,他才放下心來。

“各位,鄙人不如九台山家大業大,但也有十幾個人,七八條槍,說句託大的,我們幾個兄弟的槍法,不比日本人差!只要各位當家的能掩護一下,我們搶下這幾車棒槌絕對不在話下!”

說完這句,耿朝忠又舉起槍,指着堂上一處燭火,繼續說道:

“各位,霍某現在距離這燈有一百五十步,不算近了。今天就給大家表演個百步穿楊!”

眾人看向那蠟燭,細溜溜不到三寸,隔這麼遠,眼力不好的都是只見火苗不見燭身,這上山的傢伙,真要打?

人群里傳來幾聲嗤笑,顯然,大家對耿朝忠這表演不抱希望。

耿朝忠也不生氣,深吸了一口氣,抬手就是一槍。

砰!

燭火熄滅了

這不奇怪,既然這姓霍的誇下這種海口,如果打不斷蠟燭,那就丟大人了。

幾個人定睛一看,蠟燭沒斷,卻是那燈芯被打滅了!這槍法,可算是神乎其神,鬍子最佩服的是槍法好的好漢,耿朝忠這一手,絕對鎮住了所有人!

堂上都是識貨的人,紛紛拍手叫好,就連那老頭也朝耿朝忠豎了個大拇指,贊道:

“好槍法!”

這槍,耿朝忠沒加瞄準鏡,用的就是機械瞄具,本來是想打蠟燭,但是後來一想,要賭就賭個大的,槍口微微一抬,竟然真讓他給打中了!

“不錯,要是霍兄弟真有七八個人,人人都有這槍法,那鬼子就是再多十幾個也不怕,有啥說啥,我獨龍服了!“

那老者雙眼猛地睜開,耿朝忠現在看清楚了,他一隻眼亮一隻眼瞎,竟然是個獨眼龍,怪不得叫獨龍!

“我是九台山二當家,這是三當家紅龍,這是六當家地龍。”

那老者指着頭插紅色珠花的女匪和那個中年人,給耿朝忠一一介紹,耿朝忠不由得看了那女匪一眼,這女子,竟然是九台山的二當家!

那女匪見了耿朝忠的槍法,也收了小覷之心,笑着跟耿朝忠見禮。

老鬍子獨龍摸着鬍子,又問道:

“霍兄弟,不是獨龍我多心,遼源那邊離雙陽鎮近,你怎麼不找‘大來好’,反而跑到我們九台山?”

耿朝忠一笑,開口道:

“實不相瞞,霍某原本是要上雙陽鎮的,只是碰上日本人搜查,這才臨時改了決定,上九台山和各位當家做筆買賣!”

耿朝忠也不隱瞞,其實這次原計劃本來就是小易在雙陽鎮會合,那裡有一波叫“大來好”的義匪。這幫鬍子人多,槍好,心眼也好,是鬍子中的活。他們“綁票”、“砸窯”也講究分寸,比如專挑有錢的財主下手,砸那些“掛旗”的人家。還往往“救票”,就是幫助一些勞苦大眾從小綹子里索要“人票”。

與這幫鬍子結交一下,也好在黨調科徐處長那裡交差。哪知道,計劃不如變化,沒有去雙陽鎮,最後居然到了九台山!

不過,對耿朝忠來說,大來好還是九台山,都一樣。

那獨龍點點頭,和眾人簡單對了個眼色,瞬間下了決定,他手臂一揮,開口道:

“各位,任老大不在,今天我獨龍就做這個主,這批棒槌,我們要了!這幾天大家都準備準備,把燒火棍挖出來,擦擦油,別一到用了,斷了撞針卡了槍栓,死個不明不白!”

“好!”

堂上傳來一陣應和聲,這遼源隔得不遠,只要不死人,這筆買賣還是很划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