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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曹光遠和沐幼安互訴衷腸的同時,南京市北使館路的秘密據點裡,耿朝忠正頭戴報話機,耐心的記錄著從遙遠的東北傳來的電波。

市北使館路的據點隱藏着自己與各方面聯繫的電台和密碼本,是耿朝忠在南京的最大的秘密,如非必要,他幾乎從不涉足。但這幾天不同,他需要確認一系列的消息。

再次確認了接聽的電波準確無誤後,耿朝忠開始拿出密碼本進行翻譯,大約半個小時後,最後一個字被翻譯出來:

4月21日下午兩點,南京華樂美大劇院,一類暗號。

耿朝忠簡單的看了一眼字條,然後將字條塞入嘴裡,開始慢慢咀嚼。

這還是自己第一次跟佐藤正式聯繫。

即使上回在上海動用日本人的力量,耿朝忠也是讓對方向關東廳請示,自己並未親自聯繫佐藤。

但這回不一樣。

自從在海棠閣炸死“耿朝忠”,劉一班,張好古三人後,佐藤就為自己布置了新的任務。

這個任務就是,利用自己對復興社的熟悉,合理運用各種途徑,打入到復興社內部,並且在此期間,必須保持靜默,並且嚴禁做出任何不符合偽裝身份的舉動。

對於打入敵方內部的鼴鼠來說,除非必要,靜默期內,是謝絕任何直接聯繫,並且無需提供任何情報的——只有在真正確保安全後,鼴鼠才能發出第一條確認信息。

今天這條確認信息意味着,鼴鼠開始鑽出地面,關東廳方面,也會馬上派人來進行接洽,建立長期的情報傳遞渠道。

只是這回與自己接頭的人,會是誰呢?

耿朝忠的腦海里浮現出一個女人。

北原香子。

會是她嗎?

耿朝忠搖了搖頭,開始收起發報機。

今天晚上他的心情並不是太好。

蘇區那邊並沒有聯絡上,雖然對此事並不意外,但耿朝忠的心裡依然很不痛快。

今年4月份,隨着留蘇派的掌權,李立三等人已經進一步攫取了蘇區的最高權力,毛委員也已經被撤職,這種風雨飄搖的時刻,自己是無法從南飛那裡獲得幫助了。

一切,只能自己想辦法。

翌日。

南京老虎橋監獄。

當清晨的第一縷陽光透過鐵窗照進單人牢房,一個身高馬大的犯人張開嘴打了個哈欠,撫摸了一下自己日漸乾癟的肚皮。

已經半年了。

自從被那個不肖弟子坑進老虎橋之後,朱胖子足足瘦了三十多斤,體重也由以前的198斤減少到160多斤——他被肥肉覆蓋的面龐也逐漸變得清晰,年輕時還算英俊的臉龐也逐漸顯露出來。

對此,朱胖子還是滿意的。

他不滿意的是這間牢房的交際環境。

這間單人牢房,是南京政府為“德國友人”提供的最好的牢房——有一張嘎吱作響的木床,不像別的牢房都是稻草鋪地板;也有一張單獨的馬桶,不像別的牢房都是幾人共用一個馬桶。

但是,最大的問題就是,即使是放風的時候,他也只能是單獨一個人,沒辦法,現在的南京老虎橋監獄,外籍囚犯只有他一個人,即使他長着一副中國人的面孔。

沒人交流的日子,朱胖子很孤單。

孤單的朱胖子只能不停的想一些問題,比如:

蘇聯國內不知道怎麼樣了,自己那些老弟兄,尤其是老切洛夫,還能不能躲過這場風暴?

耿朝忠那個混蛋現在混的如何?

蘇區的同志們,能否躲過一次又一次的圍剿?

朱木運愁眉苦臉的謀划著,思考着,為一些自己根本使不上勁的事情擔憂着,心底還在不停的咒罵著那個該死的傢伙。

就在這時,門外傳來一陣皮鞋的啪嗒聲,看樣子,送飯的獄警來了。

不過,這個腳步聲略顯沉重,不像是那個乾瘦的獄警。

換人了?

朱木運正在尋思,一個微胖的監獄官在兩個衛兵的護送下走了進來,緊接着是他嚴肅而又不失親切的聲音:

“華爾登,有人要見你!”

很快,朱木運就被帶到了一間單獨的審訊室,衛兵把他送進來後就轉身離開了,空蕩蕩的審訊室里,只剩下了朱木運一個人。

又等了片刻,門被推開了,一個人滿臉堆笑的走了進來,“咣”的一聲,把身後的大鐵門磕的嚴嚴實實。

“呵呵”

朱木運冷笑了一聲,看着眼前的“得意弟子”。

“抱歉抱歉,本來很早就想來看您的,可惜碰上小鬼子搞事情,這幾個月一直忙,沒抽得出時間。”

耿朝忠面帶歉意的解釋着自己許久未來的原因,然後順帶看了看審訊室周圍的環境。

“放心,沒有什麼監聽設備。這是外國人專用審訊室,基本人權還是要保證的。”朱木運冷笑了一下。

“還是老師經驗豐富,”耿朝忠豎了個大拇指,然後拉開椅子在朱木運對面坐了下來,看着朱木運,突然大驚小怪的喊道:

“老師,您瘦了!”

“滾!”朱木運沒好氣的啐了一口,“說罷,今天來找我,到底有什麼事情,是不是遇到什麼麻煩了。”

“麻煩是有一點,”耿朝忠的臉上露出幾分為難之色,“戴老闆下了死命令,讓我抓,可是我又不想抓,但不抓又不行,這件事實在是為難,我在想,老師您經驗豐富,應該有什麼解決辦法。”

耿朝忠也不繞圈子,開誠布公的說明了自己的來意。

“你不是新丁了,這種事還用問我?”朱胖子冷笑一聲。

“我知道,在不暴露自己的情況下,可以是先通知對方逃跑,也可以是被抓了以後再實施營救。但現在的問題是,只能用第二種,否則逃不過上面的眼睛。”耿朝忠指了指頭頂,意思是戴老闆很關注此事,“還有,現在通共抓得很緊,找洋律師辯護估計也沒什麼用。”

“這樣”

朱木運皺了皺眉頭,明白了耿朝忠的意思。

如果是在租界,可以找外國律師辯護,通共這種事情,很難有什麼證據,只要一口咬定只是幫朋友忙,也不知道對方是,很難定罪。

在上海,我黨通過這種手段,已經營救過多人出獄,但這是南京,在校長眼皮底下,估計此事很難行得通。

“那就只能用第三方暴力營救了,最好還是毫無瓜葛的第三方,否則你難逃嫌疑。”朱木運沉吟片刻,終於開口道。

武裝營救,只能是最後的手段,並且成功率很低,往往還得不償失,不到萬不得已,不會採用這種手段。

“沒錯,暴力,”耿朝忠的表情嚴肅起來,“可是南京不比島城和上海,我找個得力的人手非常難。”

朱木運點點頭,耿朝忠說的沒錯,如果是在島城和上海這種半殖民地,可以發動青幫,甚至僱傭外國人動手,但在南京,國民政府的掌控力還是非常強的,青幫和外國人恐怕很難幫的上忙。

“那你的意思?”朱木運眨了眨眼睛,聽耿朝忠的語氣,他應該已經考慮了各種可能。

“我想請您來做這個第三方。”耿朝忠開口道。

“我?”朱木運睜大眼睛指了指自己,“我在牢里,什麼都做不了。”

“沒關係,”耿朝忠笑了笑,“您雖然在牢里,但我想,您一定有辦法可以聯繫到共產國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