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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雪松覺得自己好像走了很久很久,從晚上到凌晨一直在移動。

昨天的公路上,四海的幾個江湖大佬讓萬雪松兄弟還有他們的四個保鏢見識到,為什麼熊白洲能夠稱霸粵城。

有些東西,並不是沒有,只是礙於規則不會拿出來。

黑白兩面總是要互相尊重的,熊白洲自然不是白,但他也不是純粹的黑,所以一般都稱呼為灰色地帶。

灰色有兩個特點。

一是帶着腳鐐在跳舞,稍有不慎就可能完全傾入純黑的那一面,所以熊白洲總是從思想上、行為上言傳身教的引導四海這批人增加社會的責任心,盡量的多融入社會;

二是灰色有進退自如的空間,當有人不遵守約定,隨意踐踏這個城市潛規則的時候,反擊這些沒有底線的亡命之徒也不用顧忌太多。

比如說,當他們挾持盛元青;比如說,當他們公共場合掏槍;比如說,還把槍口對準熊白洲······

萬雪松他們沒有掙扎的就投降了,因為金克華這個用慣槍的暴徒,居然率先放下了武器。

“不開火還有生存的機會,開了第一槍,我們都得死。”

金克華從劉大祥解開保險栓的霰彈槍管里,看出這個黑壯的年輕人是真的想扣動扳機。

原因很好解釋,他的大佬居然被人用槍指着,這是一件不能忍的事。

萬雪松想了想,也沉着的說道:“不許反抗,我們應該不會有生命危險,依次下車聽從他們的吩咐。”

萬雪松在危機關頭也顯示了商業大亨性格里該有的冷靜。

一行人下車後,走在最前面的金克華突然轉過頭笑了笑。

這次,沒有危險的應該只有萬氏兄弟吧,自己就很難說了,這個殺人如麻的“老農民”對生命歷程的有種莫名感悟,不過他不後悔,萬易軍對他有恩,金克華率先放下槍就是消除可能發生的打鬥。

一旦打起來,萬氏兄弟必然沒有活路。

“萬易軍,老子的命換你兩個兒子的命,這一世的恩算是還了。”金克華瘸着傷腿迎面走上四海集團的大佬,面容里有一絲釋然。

看着這群人這麼沒勇氣,劉大祥也懶得多說廢話,從口袋裡掏出幾個黑色頭套:“大佬說,帶你們起一個有趣的地方。”

熊白洲說的“有趣”肯定不是真的有趣,但萬雪松也沒有反抗的餘地。

戴上頭套後眼前就是一片漆黑,萬雪松還是能感受到自己先是坐車,然後坐船,在搖搖晃晃的行駛中,萬雪松覺得應該在海上。

有海風,有海鳥,還有海浪聲。

行駛了很長時間,現在肯定已經不再粵城了,只是不知道目的地是哪裡。

“莫不是要把我們沉了吧。”

萬雪松心裡又開始忐忑起來,熊白洲的傳奇故事裡好像就有一條是把人沉入海底。

也不知過了多久,只聽“嘭”的一聲,萬雪松沒站穩突然摔倒在地上,沒人攙扶,他自己慢慢的站起來,剛才似乎是漁船靠岸的撞擊。

果然,有個人大聲喊了一句“到了”,接着萬雪松就被推出了船,踩在地上柔柔軟軟的,似乎是沙灘。

萬雪松矇著黑布的眼睛雖然看不見,卻能感受到現在已經是早上了。

“唰。”

頭套猛的被摘去,突然的光亮刺激了萬雪松的瞳孔,他忍不住用手遮住額頭,等適應以後慢慢的睜眼,一片蔚藍的海洋映入眼底。

這是一個小島。

遠處,一輪紅日從東方冉冉升起,把海面照得金燦燦的,猶如碎金灑在海面,海鷗貼近海面展翅飛翔;

近邊,有個人坐在馬扎凳子上,手裡拿着海竿,腳下放着一個橘紅色的魚食桶,他不時的從桶里拿出餌食安在魚鉤上,輕輕的甩出去後,整個人就沉浸在釣魚的氣氛中,對周圍人環境和發生的一切都很漠視。

熊白洲。

萬雪松眼角不自禁的跳了跳,熊白洲似乎在海邊垂釣了很久,衣襟和髮絲上都沾滿了雨露,潮潮濕濕的,臉上的神態深邃平靜。

四海的這幫大佬完全沒有剛才拿槍時的冷酷,將萬雪松幾個人推倒熊白洲近側後,全部束手而立。

任海風輕拂,鷗鳥飛掠,這些昨晚圍堵馬路的兇徒們,現在乖巧的和貓咪一樣。

萬雪松心裡驚訝熊白洲對這些人的影響和控制,深深的把這個年輕垂釣者的背影印入眼帘。

“嘩啦”

熊白洲猛的一提,魚漂飛快的升起水面,但鉤上沒有任何收穫,不過熊白洲沒有任何沮喪的表情,只是再次伸手從橘紅色的小桶里挖一點魚餌放在勾上。

周而復始的重複這個舉動。

10分鐘,20分鐘,半個小時······

萬雪鬆手下這群無法無天的亡命之徒受不了這種氣氛,有人輕輕啐了句。

“裝神弄鬼。”

這句話順着柔柔的海風飄到每個人耳朵里,白登威抬起頭看了看,笑笑不作聲。

熊白洲自然也聽到了,他似乎並不在意,還是做着提竿、挖餌、拋竿的動作。

他的身邊,站着性格最為不遜的盛元青,如果仔細觀察盛元青的眼角居然有一點淚痕。

能把盛元青這種脾氣說到流眼淚,必須是他非常信任、非常崇拜、並且非常敬仰的存在。

除了熊白洲,世上再無別人。

萬雪松沒有露出太多情緒,安靜的等待下面的發展,心裡猜測這裡的具體位置。

突然,坐在板凳上的熊白洲做了釣魚以外的第二件事——眯眼。

此時紅日出海,霞光萬斛,朝陽噴彩,千里熔金,反射的陽光大概閃到熊白洲的眼睛,所以他居然難得放下魚竿,眺望遠處的海平面。

手上又不自覺的伸入橘桶里,不過卻是一怔,原來魚餌不知不覺已經喂光了。

萬雪松那個黃牙保鏢沒忍住笑出了聲,哪有釣魚都不注意魚餌消耗的,裝腔作勢真是一點沒錯。

熊白洲發現這個情況後,居然嘆一口氣,看着旁邊的盛元青,說出了第一句話。

“小盛,你老以為自己拳腳功夫很厲害,可別人一支槍就能挾制了你,你以後還為這點小技自得嗎?”

盛元青趕緊搖頭。

看到盛元青臉上後悔的表情,熊白洲欣慰的笑笑,似乎自家幼弟有了成長一般。

“元青,無論你的人生上到哪一層台階,階下都有人在仰望你,階上亦有人在俯視你。你抬頭自卑,低頭自得,唯有平視,才能看見真正的自己。”

“所以,你要追求的,應該是心靈的強大和堅韌,而不僅是身體的強橫。”

盛元青再次重重的應下。

熊白洲點點頭,手再次伸向那個小桶。

“那裡面沒餌啦。”

黃門牙保鏢大聲提醒道,他覺得自己膽子大的很,這種情況下還敢挑逗大佬熊。

熊白洲沒有搭理他,繼續將手伸下去。

沒有魚食了,他還在摸什麼?

熊白洲給出了答案,一把黑色的手槍,槍柄上還沾着一點淡黃色的魚食。

誰都沒想到,這個不起眼的橘黃色小桶底下居然藏着手槍!

真槍!

氣氛驟然緊張起來。

熊白洲突然加快了節奏,一反剛才閑適的態度,沒給任何人反應的時間,他“唰”的一聲將子彈上膛後遞給了盛元青。

“兩個人挾持了你,兩個人拿槍指我,你來解決吧。”

“熊白洲,你敢殺人!?”身上受傷的萬雪峰因為害怕,控制不住的大聲吼道。

“漁島沒有名字,離赤柱大概200多海里,漁船沒有註冊國籍。”陳慶雲冷冷的開口了:“這一片海域還有個稱呼。”

“公海。”

盛元青在這裡陪了這麼久,他都沒察覺這個桶里的秘密,看着這支上了膛的手槍和大佬熊的眼神,盛元青嘴角再次出現熟悉的桀驁,他走上前一把拿過,毫不猶豫對準四個手上沾滿血的亡命之徒。

“呯,呯,呯,呯”

受到驚嚇的海鳥震翅遠飛。

“拿槍指着我,是要死人的。”

這一瞬間,萬雪松腦海里驀然閃過的只有這句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