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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遇仙降》裡頭涉及到很多古詩詞的翻譯,因為送展版本是中英文雙語字幕,否則對外國觀眾就太不友好了。本來在文化和敘事上就有很大的隔閡,然後連台詞都看不懂,那離場的可能就不是一個兩個了。

劇組請到了一位真正的大師。

葉嘉瑩先生。

這位教授唐詩宋詞超過一甲子的詩詞大家,在劇組託人找過去,說在拍攝一部有詩詞元素的電影,想要請她老人家幫忙翻譯一些詩詞時,年屆90餘的葉先生一口應下,非常認真嚴謹地把電影里出現的那些詩詞都翻譯了一遍哪怕其中有些她此前已經翻譯過,這一回也重新做了修訂。

電影最後,也就是觀眾們熱烈鼓掌那會兒,其實後面就有個特別鳴謝,葉先生也是位列其中。

所以這位外國觀眾,會被翻譯過來的古詩詞所傾倒,確實不能算什麼意外之事文字之美總是想通的,就如同很多大作家的作品,總能在全世界不同文化里獲得共鳴,哪怕很多外國人看的都是譯本。

“有機會還是要當面感謝一下先生。”

楊如意點點頭。

第二位接受採訪的,是個年輕一點的女人,大約三十歲左右吧。

“我認為這部電影非常動人,儘管有些地方可能太中國,但故事的核心依然清晰。尤其是那位支教的女老師,她是個全職主婦,為了家庭放棄了自己的職業生涯,但是卻又那麼堅持去支援教育資源匱乏地區,我覺得她本身就代表着你我這樣的普通人,我們其實跟男主角,還有小女孩一樣,也時常困惑於自己的生活,但大部分人選擇妥協,然後在自己力所能及的地方,跟從本心去做,比如一些社會服務,一些慈善,或者環保事業等等。

男主角接受她的勸導,其實也是一種和世俗,和大部分人和解的象徵。我認為這對於現在的世界很有價值,因為大家都越來越偏激,越來越極端,我們應該明白,沒有那麼多敵人,相互理解、溝通、和平和堅持原則,才是真正尋求和諧的鑰匙。”

她的觀後感,有一些包括季銘在內的很多主創沒有去想到的點。

電影的魅力其實也是如此,一個豐富的故事,總是有無數個面,觀眾都能從其中一個,或者若干個,得到自己需要的思考良機。

季銘也頗為受益。

第三個接受採訪的,終於是個男的了,半長的捲髮。

“電影非常不同,我看過《花樣年華》《霸王別姬》,它們都非常驚人,但那總是一個昏沉的,陰鬱的中國,好像很多能夠在中國電影里看到真正開闊的,洒脫的東西,但《遇仙降》給了我這樣的感覺,尤其李元在山峰上念誦中國詩歌的時候,那種中國的意味,撲面而來,讓人感到非常新鮮。

中國那麼大,那麼悠久,那麼多人民,我覺得她一定有更多可以書寫的故事,和可以展現的方面。一定不會總是賈章柯,或者王嘉衛那樣的。或許這部電影整體上還不如那些最好的華語片,但我認為它開啟了一個很好的頭,即越來越多元的中國,能通過電影出現在我們的視線之內。”

季銘眨眨眼:“肯定是6台篩選過的,哪兒能那麼巧合,給他們碰見一個中國電影愛好者。”

不過這位愛好者說的話,倒是讓他想到了昨天放映結束之後,賈導跟他說的話,他有點興奮,認為這部片子有很中國化的部分,值得繼續發掘下去,他特別希望能看到更進一步的新作品。

這話倒是跟季銘說的成分比較多。

因為這種風格,大部分是在表演上的,剩下一小部分在電影的基調上總體上是美的,乾淨的。連他們坐着去縣裡比賽的小巴車,雖然有些破舊,但都乾乾淨淨,甚至有一些獨屬於當地特色的小設計,比如遮陽布,都是蠟染的。跟賈章柯的電影世界,截然不同。

季銘完全沒有考慮這一點。

他當初在演這一段的時候,其實正如徐錚所說,只是他覺得應該那麼演而且太難了,那一段是真的難。最先拍的一版其實已經很不錯了,非常動人,但是後來文導又補拍了一場,而且後一場大部分都被剪了進來,可見她的滿意程度。季銘第一場上的表演已經是極限程度,到第二場再來演繹,就超出極限了,拍完之後甚至休息了一整天,一句話沒說,完全被榨乾。

那麼高難度的表演,就很難再去想東想西了,越是純粹,越是成功。

被賈導點了之後,季銘再回頭去想。

還是覺得沒有那麼誇張,《遇仙降》的中國是不同於很多華語電影的中國,這是對的。但也許就是這種新鮮感,誤導了賈導。而且季銘也不覺得,有這樣的中國電影和那樣的中國電影,中國電影肯定是複雜的,豐富的,只在乎於國外的觀眾觀看華語片的機會太少,才會產生各種刻板定式。

不過說到底,能夠把中國電影不常見的一面,成功展現在戛納,也是個成就了。

第四個評論者是個中國人,是一位影評博主,說的就相當流暢了,好的不好的,突出的和遺憾的,從導演的意圖,種種隱喻暗示,人物設定的用心,再到季銘的表演,和一脈相承的情緒流暢度。

“……肯定值得一看,有別於類似題材的所有其他電影,點到即止,有觀點,沒有宣教;有態度,沒有批判;有和解,沒有放棄;有改變,沒有隨波逐流。我覺得每一個看過的人,都會有自己一些所得吧。”

硬是要得。

最後一個人出來的時候,季銘都樂了。

“怎麼採訪到他的?他英語不太好啊。”

“可能是後期翻譯的吧。”

不是別人,就是看完電影的安德里,顯然六公主的記者也是知道的,介紹的時候一行小字“競賽片《幸福的拉扎羅》主演安德里·阿諾·塔迪奧羅”。

安德里有點羞澀,他跟季銘是同齡人,但顯然沒有季銘這麼豐富的經驗。

季銘懷疑是他那雙眼睛讓記者給他挑出來的。太像大家想象中的,宗教天使或者聖子那一類神靈擁有的眼睛,幽深而包容。

“我覺得電影很好看,ming的表演也非常驚人,從開始到最後,我可以看出來一個人物他的內心變遷,是那麼清晰,那麼自然而然,那麼流暢,無論是相對安靜的一些戲份,還是更劇烈的那些戲份,其實都能夠讓我感受到他的表演能量。”

很給面子的安德里,大大誇了一把季銘的演技。

“你們都是影帝的競爭者,你認為他拿影帝的可能性高么?”

“我不懂這些,也沒想過拿影帝,我肯定拿不到的。”

很直接。

季銘笑了一會兒,搖搖頭,想着看完《拉扎羅》,得商業互捧一下。

“國內的一些評價,你自己上微博翻一翻,我們的翻譯這邊一起,找了一些歐美國家的期刊報紙的評語,《電影手冊》《綜藝》《紐約客》都對電影做了評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