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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節早已經過去,坐在大慶殿上的小皇帝扭來扭去。

坐不住比往日來的更早些,旁邊的太監伸手戳了戳小皇帝的肩頭提醒。

“外邊在放爆竹。”小皇帝忍不住對他低聲說道,“今天是什麼節?”

天下的小孩子都一樣,喜歡這種熱鬧....太監低聲道:“陛下好好聽,就知道今天是什麼節。”

話音落,朝堂里有聲音拔高。

“宋大人不要不相信,你要是死了京城比這個還熱鬧呢,爆竹算什麼,還放煙火呢。”

放煙火嗎?小皇帝坐直了身子瞪眼看着朝堂里,沒看清什麼人說這話,因為兩人打起來了。

兩個穿着紅袍的官員廝打在一起,揪掉了帽子,抓住了鬍鬚,其他官員有上前拉架的,有在一旁幸災樂禍,還有神情麻木的....

“於城!宋元!成何體統!”

兩人沒有廝打多久,伴着御史中丞的呵斥被拉開了。

“我死不死且不論,你死了,我給你放煙花。”宋元撿起帽子狠狠道。

“來啊,來啊,你來將我下大獄,將我也酷刑啊。”對面的官員五十多歲,鬢髮散亂,說罷對着小皇帝跪下大哭,“我大周竟然有今日,朝廷官吏被殺,滿城人過節相賀,我等還有什麼臉面去見百姓去見列祖列宗,死了算了。”

說罷抱着官帽就要撞柱子,還好大家都知道接下來要如此早就防備了,亂轟轟的攔住。

王烈陽嘆氣道:“臣有罪臣有罪。”

秦潭公搖頭道:“有罪無罪還是不能靠說的。”

陳盛道:“這件事我認為還是要嚴查的,不能縱容民意。”

這是陳盛上朝後說的第二句話,第一句大意是臣在家中被滿城爆竹驚起,憂心陛下前來上朝。

朝堂的吵鬧安靜下來,所有的視線都落在陳盛身上。

“陳相爺說得對。”宋元喊道。

蔣顯道:“陳相爺,這件事沒有人說不查。”神情淡淡,“此時刑部門外自稱兇手要入獄的不下數十人。”

宋元冷笑道:“大學士不用擔心,我們刑部雖然少了段山,幾十個嫌犯還是查的過來的。”

那邊有官員似笑非笑:“那宋大人只怕要辛苦了,段大人的仇家可不止這幾十個。”

陳盛抬手示意,道:“不能因為段山酷吏民怨多就草草了事。”

宋元立刻道:“對!”

陳盛道:“認為段山審案不公,有冤不平,可以來告,官府來查,這跟查段山的兇手是兩回事。”

宋元點頭道:“對!”又一怔拔高聲音,“不對!”

有官員沒忍住噗嗤笑出聲,朝堂上響起低低的嘈雜。

“陳相爺,現在說的是查殺害段山兇手的案子。”宋元惱怒道。

陳盛道:“沒錯,是在說段山的案子,段山被殺一定要查,不能因為民意說他是個壞人死的活該就不了了之,就算他有錯,有官府有律法處置,殺了他的人依舊是兇手,但是..”他看向還坐在地上抹眼擦淚的官員,“民意也必須安撫,而不是強行壓制,今早五城兵馬司制止百姓點爆竹。”他搖搖頭,“如此真是要民眾道路以目?”

坐在地上的官員頓時再次伏地嗚咽臣老悖無用無補於朝事陛下愧對於先帝託付云云。

陳盛道:“所以當疏民意,他們對段山有恨喊冤,那就讓他們訴冤,真冤假冤查問清楚便是了,這也是還段大人一個公道。”

王烈陽笑了,又收住,道:“陳相爺所言極是。”

他一發話朝堂里一多半官員附和,坐在地上的官員也不哭了。

宋元道:“公道什麼啊,段山已死沒有對證還不是你們怎麼說怎麼算!”

陳盛看他道:“那由你們刑部來查,你們怎麼說怎麼算,可否?”

宋元一怔,眨眨眼。

秦潭公道:“可以。”

宋元一甩袖退回隊列中:“這本就是我們刑部的事。”

陳盛沒有理會他,對小皇帝施禮:“請陛下恩准查刑部段山凶殺案。”

適才秦潭公已經說過可以,小皇帝坐直身子點頭:“准。”

......

......

恭送了皇帝,王烈陽陳盛秦潭公以及閭閻去議政殿繼續商議國事,看着這身形年紀不等的四人緩步而去,甬路上的官員們頗有些感嘆。

“好幾年沒見到四人並行的場面了。”

“沒想到陳相爺枯木逢春了。”

“這是遇到什麼喜事了?”

“段山死了算是喜事吧。”

有笑聲響起,段山死了對於他們來說真是喜事,雖然身穿的官袍比段山的級別高很多,但被段山多看一眼,還是忍不住心寒,段山的手段太可怕,大家為官多年多少都有些把柄,好些自己都遺忘的事,段山都能讓他們想起來。

不管是權貴還是皇親,只要落入他手裡,在他眼裡都不是人,從來不想將來或者其親族會不會報復,他也沒有親族,這種什麼都不怕無所顧忌的人太可怕了。

“不過段山到底怎麼死的?”

昨夜事發突然,京城旋即戒嚴,很多人斷斷續續得到消息,又急急忙忙的來上朝,詳情並不太清楚,從現在的情形來看是仇家買兇?

“蔣大人他們在場。”有人指出,於是都圍攏過來。

“我們也沒看到,大家都在室內飲酒作詩,突然就聽到段山被殺了。”蔣顯道。

“是啊,殺了之後還被偽裝成活着,無人察覺。”另一個官員道,“刑部仵作說,距離被發現的時候已經死了快一刻鐘了。”

“如果再晚發現一些,薛青的那首詩就做完了。”又一個官員忽道,神情頗有些遺憾,“東風夜放花千樹,這起句驚人啊。”

作詩嗎?四周的官員們好奇又不解問怎麼回事,便有人把昨晚蔣顯等人為什麼會出現在聽雨樓說了一遍。

薛青大家不陌生了,君子試榜首,青霞先生高徒,又與秦梅有過節,而長安府的少年們雖然剛來但一場蹴鞠賽也名震京城,與西涼太子齊名。

“那個薛青,在作詩嗎?”一個官員忽道。

“是啊,這薛青頗具詩才,大家要試他一試。”講述的官員笑道。

“那個薛青,在作詩啊。”那官員又道,語氣有些怪異。

“他作詩怎麼了?”講述的官員有些不悅皺眉問。

那官員神情有些遲疑,道:“先前他給宗周作詩,給廖承也作詩,沒想到段山死的時候他也在作詩啊。”

哪又怎麼樣?官員們皺眉,旋即反應過來,宗周和段山都死了,廖承關在大牢里也等同於死了....

“休得胡說。”蔣顯道,“毫不相干的事。”

眾官員們都忙笑起來,紛紛點頭道是啊是啊。

“當日在聽雨樓作詩的人多了去了。”有人笑道。

“大家都好好做事,段山這一死,京城不安穩。”蔣顯道,自己先邁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