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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熱的茶散發著清香,從一雙手裡遞給另一雙手裡。

薛青捧着茶杯,就像冬日捧着手爐,轉啊轉,好一刻才送到嘴邊慢慢的一口一口的喝。

春曉捏着手帕坐在她身側,抬手擦拭她的額頭鬢角上冒出的汗珠,輕聲細語:“也有冰茶,有蜜餞,還要嗎?你不用動,我喂你。”

言語瑣碎聲音低低倒也不讓人心煩,安靜的室內被其充斥,漸漸的生機舒展。

薛青將茶喝完,些許縮起的身形亦是舒展挺直。

“茶很好喝啊。”她說道。

春曉嘻嘻一笑:“那當然。”對薛青眼波流轉一笑,只可惜沒有點燈視線昏昏看不到,“我啊現在可厲害呢,在這裡吃的喝的用的都是好的。”

薛青也笑了,道:“是好的,還是最好的呢?”

春曉頓時喪氣,嗔怪道:“青子少爺真是的,一點都不會哄女孩子。”

薛青哈哈笑了。

笑聲很快又停下,室內陡然變得安靜,這安靜讓人覺得不舒服,春曉扭動了下身子,啊的一聲,不管說什麼吧,總要說些話,好像只有這樣才能舒服一些。

“我有東西送給青子少爺。”她說道,也不起身,就跪坐着纖腰扭動到牆邊,探臂伸手收腰去摘牆上的一幅畫.....現在這儀態比在長安府學的那矯揉造作的要好多了吧,可惜,沒有點燈那少年看不清。

“這幅畫。”春曉拎着畫又扭坐回薛青身邊,將畫鋪在少年的膝頭,壓低聲音但沒有壓低得意。

這幅畫怎麼了?是古代名家之作嗎?還是春曉學了作畫?薛青看着膝頭的畫,沒有不耐也沒有敷衍,要認真的看.....春曉卻又伸手將畫拿起,蒙蒙暮色中手指拂動從畫後剝離出一張畫來。

不是畫,是字,上面密密麻麻的都是字,昏暗的室內看不清。

“我送你的大禮啊。”春曉得意的說道,“你一看就知道多大了。”

薛青伸手接過,她功夫高感受四周氣息不受黑夜影響,但看字還是不行的,到底不是神仙啊,她不由笑了,不是神仙吶....

“點..”她開口道。

春曉卻又將她的手一合,嘻嘻笑道:“你先收着回去有時間再看啊。”這樣就不用點燈了,就可以讓室內保持昏暗,黑暗讓人害怕,但有時候又能撫慰尤其是在心情不好的時候,對於薛青來說,此時更願意待在暗色中吧。

薛青拍了拍她的手,道:“我現在可以看,回去就沒時間了,點燈吧。”

.....

.....

室內點亮了燈火,明亮灼人眼。

“她在哪裡?”陳盛問道,“怎麼不在家?”

燈下人影搖晃,康岱面色發白的站出來,道:“我與她要來見相爺,事發時我們正經過那條街。”

陳盛眉頭緊皺,道:“怎麼偏偏那時候?”

康岱垂下頭道:“那邊是鬧市,想着這時候她越在人前越安全。”

陳盛在室內踱步,道:“青霞先生....”要說什麼又無話可說,最終長嘆一口氣。

“相爺,先生此舉大義啊。”潤澤先生道,“如此壯烈,掀起喧天聲討秦潭公一黨,束縛他們的手腳,讓我們由被動變主動啊。”

其他人也都紛紛點頭贊同。

陳盛嘆道:“說得容易做者難啊。”

“相爺,不要辜負青霞先生這一死。”潤澤先生道,“此時不是悲痛的時候。”

陳盛點頭,道:“大家各行其事。”又肅目,“只是薛青她...”

“當時殿下反應機敏逃了。”康岱道,“果然秦黨立刻查青霞先生的學生們。”神情驚恐顯然後怕。

太兇險了,還好,還好。

“或許現在已經出城。”有人說道。

但立刻有人搖頭:“沒有,我們四城城門的人都沒有見到她。”

陳盛心道以這孩子的本事,不被人發現出城也不是什麼難事,她人聰慧當時見到青霞先生墜樓肯定猜到什麼,調頭就走也足夠當機立斷,該不會真的就此遠走高飛了吧,這樣的確是最安全的,但......

“不走被抓着是麻煩。”他道,眉頭緊鎖,“走了不再出現也是麻煩啊。”

對於秦潭公來說這無疑是暴露了身份。

“也沒什麼麻煩。”潤澤先生淡淡道,“不過是將錯後要做的事提前。”

不等會試了,直接對民眾揭發秦潭公當年的罪行,薛青的身份也不用掩藏了,一切都撕破。

要開始了嗎?有些急啊...

室內燈火烈烈,眾人面容身影搖晃。

夜色籠罩京城,街上燈火通明,仿若夜市比以往開始的早了很多,但並沒有歡聲笑語叫賣,望星樓前人群沒有散去反而更多。

青霞先生的屍首依舊躺在地上,蓋着的衣袍已經換成了乾淨的白單子,一旁還擺着一口新棺材,四周依舊有人牆圍擋,內里的人多了很多,年紀不等有老有少有中年,正由兩個少年在分發白布與他們,那兩個少年腰裡已經束扎白布。

火光照耀下,這些人面容悲戚雙眼通紅,接過白布扎在腰裡噗通就跪地大哭:“老師啊。”以頭碰地,匍匐埋首。

“還有誰沒有?”少年高亮的聲音衝擊着耳膜。

外邊人牆涌動,又有兩人擠進來。

“我!我來了。”其中一個少年聲嘶力竭。

張蓮塘道:“春陽焉子來了,給他們。”

張雙桐將搭在身上白布遞給柳春陽裴焉子,柳春陽眼睛和鼻子紅通通接過噗通就跪倒在地上,裴焉子認認真真的系好了白布在腰裡,又將頭髮整了整,撩衣下跪。

“還差誰?”張雙桐視線掃過現場,“我們的人還差誰?”

白布灼白的火把照耀下,張蓮塘與其他少年們一樣,白的臉紅的眼。

“薛青。”他道。

伏在地上的柳春陽雙手攥起,薛青啊。

.....

.....

“我們真不知道他在哪裡。”齊嗖一臉驚恐聲音發顫的喊道,“官爺明鑒啊。”

日常幽暗的小巷子小宅院如同火燒,四周又有起起伏伏的暗影晃動環繞,黃居齊嗖站在門口被圍着。

為首的黑甲衛冷冷的審視他們:“你們是他的下人隨從,怎麼會不知道?”

黃居看向他,道:“正因為我們是下人隨從,少爺的去向我們怎麼能過問。”

黑甲衛神情陰沉。

......

......

妝台上紅燭點亮,滿室柔光,這間卧房很小,擺設也簡單,一架屏風分割兩邊,裡面架子床,外邊妝台,軟軟的編製着玉蘭花花紋的席子鋪地,靠着牆擺着琴琵琶棋子書架等等器具,屏風旁的架上扔着衣裙讓室內顯得凌亂,但又別有一番奢靡。

春曉又將一盞燈放在妝台上,跪坐手拄着下巴看眼前的少年。

少年低頭,露出這光潔的額頭,小巧的鼻頭,長眉微蹙,雙目專註認真地看着手中的紙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