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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樓大殿內的眾多大家族代表精神驟然一振,墨語笑聲傳來的時候,好些人已經循聲望去,見到是墨語來了,他們還以為來了一個打圓場的。

結果才發現,墨語哪裡是打圓場?他是來挑撥是非的!

朱桀立刻接口怪笑道:“哎唷,我好怕啊,我真怕司馬太守一聲令下,就把我給留在乢州地面上!”

墨語氣喘吁吁的,一邊揉搓身邊侍女嬌嫩的身軀,一邊嘆息着說道:“是啊,老夫也怕,所以呢,要不,朱大人,咱們就不摻合這個龍門宴,帶着自家的人趕緊離開如何?”

朱桀的笑容驟然一僵,岷州、邙州的各大家族的代表也是惱怒萬分的看着墨語。

這老傢伙打的是這般注意?他想攪合了龍門宴?沒聽說他和周流雲有矛盾啊?

但是很快,就要聰明人想清了其中的道理。這老傢伙不是和周流雲有矛盾,而是不想讓周流雲主持的那個大計劃進行下去。他是害怕,周流雲不僅僅會取代司馬追風的乢州太守之位,更會威脅到他邙州太守的位置。

墨語老了,他只想盡情享受榮華富貴,不想再為了權利爭來爭去。

所以,在墨語的立場上,大家都太太平平的、安分守己的,不要瞎折騰各種事情,這就是最好了!

楚天則是在一旁輕輕的咳嗽了一聲,很小聲小氣的問朱桀:“朱太守,你還要抓我定罪么?”

朱桀鐵青的麵皮驟然變得紫紅一片,幾乎是七竅生煙的盯着楚天。

司馬追風‘哈哈’一聲大笑,背起雙手、微微挺着胸膛傲然笑道:“楚檔頭放心,有本太守在,誰也不能貪贓枉法,隨意定你的罪名!”

墨語在一旁看了看朱桀,再看看楚天,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看來,本太守到來之前,這裡發生了蠻多事情?嘿,這衣不遮體的狼狽小子,是什麼來路啊?”

楚天笑着向墨語抱拳行了一禮。

墨語呆住了,楚天居然是向他抱拳行了一禮。這是市井中人、江湖道上的朋友們見面,相互打招呼的禮節,和大晉貴族階層的禮節完全是兩碼事啊!

“你!”從楚天的抱拳禮就能看出,這小子出身卑賤哪!

他怎能出現在乢山書院,出現在梅雪精神樓?

墨語老了,不想惹麻煩,只想太太平平的盡情享受。但正因為他老了,所以他很保守、很頑固,作為大晉的封疆大吏,楚天這等下賤之人居然出現在梅雪精神樓,他感覺這是對他的侮辱!

臉皮迅速變紅,墨語指着楚天惡狠狠的喝問道:“兀那廝,你是何等來歷?”

“太守大人,小民乃白蟒江魚市的檔頭!”楚天不卑不亢的笑看着墨語:“直白說,市井當中賣魚的頭子!”

墨語的嗓子眼裡一甜,他差點沒氣得噴血!

他堂堂太守之尊,領地數萬里,治下民眾數以億計的大晉重臣,乢山書院居然弄了一個打魚的和他平起平坐?

這是對他墨語的極大侮辱!

但是眨眼間,墨語的臉上露出了狂喜的笑容!哈哈,乢山書院如此不尊敬他,正是多好的借口啊!

猛地挺起腰身,墨語轉過身朝着一眾神色陰鬱的邙州大家族代表,正要開口說話,突然‘叮咚’幾聲悅耳至極,很簡單的幾聲撥弦就帶着奇異頻率,宛如天籟仙音讓人神思遐飛的琴聲傳來。

這撥動琴弦的人,琴藝幾乎到了登峰造極的宗師境界。簡簡單單的撥動了幾下琴弦,就好像大夏天的當頭一缸冰水潑了下來,讓在場所有人渾身激靈靈打了個冷戰,渾身汗毛豎起,心中的諸般雜念、思緒驟然被掃蕩一空。

“這琴,妙極!”墨語、朱桀同時轉過身,看向了琴音傳來的方向。

司馬追風已經是滿臉堆笑,深深的向那個方向作揖行了一禮:“如此無雙琴藝,果然是綠姑來了。”

大殿深處,通往梅雪精神樓二樓的樓梯口,一條宛如風中弱柳一般纖細,聘聘婷婷弱不禁風的身影抱着一架古琴,宛如行雲流水般慢悠悠的順着樓梯走了下來。

清流小築的綠姑,以琴藝名揚乢州的大家,在場許多人早就聽聞她的名字,但是真箇能夠有幸見到她,傾聽她一曲琴音的,在場的人當中,十人也就兩三人罷了。

好些人低聲驚嘆:“這就是清流小築的綠姑?奈何,上次吾奉上赤金三百兩,也無緣一見。”

“嚇,休得用那阿堵物污了綠姑的名氣。”

“然也,綠姑大家待客,向來隨緣、隨性,能面見綠姑、傾聽一曲天籟,那得看你自身造化足夠不!”

眾人竊竊私語,帶着一頂小小斗笠,斗笠邊緣垂下了一層青色的輕紗,遮擋住了自己面容的綠姑抱着古琴慢慢走到了大殿一側的琴台上。

綠姑也不說話,只是坐在了琴台後,將古琴放得端正,微微凝神聚氣之後,纖纖十指拉動琴弦,一曲悠揚悅耳的琴聲飄飄揚揚,引得大殿內所有人不由得微微閉上雙眼,陷入了某種難以自拔的情緒之中。

分明是陽光燦爛正午時光,所有人卻覺得天空好似在淅淅瀝瀝的下着小雪珠子,輕輕的寒風吹着,四周有臘梅逐次盛開,似乎還能聞到臘梅淡淡的香味就在鼻頭盤旋。

荀鈺、周流雲,還有十幾位乢山書院的學士、博士身穿長袍,頭戴高冠,神色肅然的從二樓樓梯上魚貫走下。他們步伐輕鬆,走路無聲,帶着淡淡的笑容來到了司馬追風、朱桀、墨語三人面前。

綠姑一曲奏罷,她悄然無聲的靜坐在琴台後,猶如一尊雕像紋絲不動。

周流雲帶着一絲自得,輕輕笑道:“三位大人什麼時候到的?方才流雲在後方沐浴更衣、熏香潔體,沒能出門迎接,實在失禮。還請三位大人見諒!”

司馬追風、朱桀、墨語三人同時笑了起來,熱情洋溢的和周流雲寒暄起來。

無論他們心裡懷着何等念頭,此刻他們都不會在周流雲面前失禮。周流雲不算什麼,但是站在他身後的那些人,可沒有人願意招惹。

一番寒暄之後,周流雲看向了楚天:“楚檔頭,今日盛宴,想不到楚檔頭居然來了。正好,正好,稍後,還有事情向楚檔頭請教!”

周流雲向楚天笑了笑。

楚天向周流雲笑了笑。

幾個周流雲的門人突然快步的沖了進來,微微氣喘的笑道:“周師,各家的管事到了,咱們的船隊,恰恰今日到了。”

周流雲臉色微變,然後驟然狂喜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