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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姑姑故作深沉,拖長了音調,“見到了是見到了……不過……”

“不過什麼?”

“覺得怎麼樣?”盛嘉元眼中好奇更濃,突然發現了崔姑姑眼底意味深藏的笑容,尷尬的咳了幾聲,“姑姑,你誤會了。”

“姑姑您覺得肩膀酸嗎?三姑姑可喜歡嘉元替她捶背了,不然就讓嘉元幫您也錘一錘吧……”

盛嘉元欲蓋擬彰。

崔姑姑抿着唇,“得,你可打住了,奴婢可是真的承受不起您來捶背,您還是消停一點吧。”

“那丫頭是挺聰明的,話不多言卻很通透,若是真的按你說的綉技高超,想來也是個心性不錯的人。”

刺繡最講究的是心性,若其心不正,綉出來的綉品且不說沒有靈氣,反而會戾氣十足,就如同字如其人一般。

盛嘉元薄薄的唇角揚起一抹笑意,崔姑姑卻是挑眉打量着他,“現在滿意了吧。”

“真服了你這個小祖宗,難為我這麼大年紀還要幫你小子辦事瞞着三姑娘。”

“滿意滿意。”

“姑姑做事那嘉元哪裡敢不滿意的。”盛嘉元縱身越下了馬車,對着外面的轎夫一臉嚴肅的吩咐,“愣着做什麼,還不快點送姑姑回府好好休息,雪天風寒,別讓姑姑着涼了!”

崔姑姑無奈搖頭,“拿你怎麼辦才好。”

盛嘉元身影修長,目光瞥了一眼陸家那鎏金牌匾,唇角不自覺的勾起一抹弧度,“怕是面上沒有表現出來,心裡已經將我罵了個遍了吧。”

——

金烏西沉,橘色的太陽光透過鏤空雕花窗桕照耀到了屋內,小半日的功夫,陸成萱已經勾勒出來了十數種的花樣。

好事成雙,要替盛七小姐縫製壓箱的嫁妝便不能只縫單數。

陸成萱放下筆,將那畫好的一疊花樣子收拾了一下,便起身活動着筋骨,向著院子外面的邢御走去。

“小姐。”見陸成萱出來,邢御慌忙的起身行禮。

陸成萱擺手,示意他不用緊張,“沒事,我是來問問,讓你打聽的事情如何了。”

“盛七小姐是何樣的性格?”

想要知道一個人的喜好,多半能從這個人的性格上猜出來大概七八分,比如性格張揚,則是會喜歡那種牡丹芍藥之類大紅大紫的,性格低調內斂則是會喜歡玉蘭,翠竹等等。

比起盲目的猜測,知己知彼才能讓綉品更多幾分被滿意的可能。

邢御躬身,“已經打聽的差不多了。”

“盛七小姐樣貌出眾,知書識禮,端莊淑麗,為人又很是和善聰明,堪稱大家閨秀的典範,只是不知道為何多年不曾出嫁,提親的人都要將盛家的門檻給踏破了。”

“這次選秀大選,盛家原本是不打算參與的,是盛七小姐主動請入宮。”

陸成萱沉眸,眸底同樣有着疑惑。

主動請入宮?

憑藉盛七小姐的身份,若是真的心儀皇上,想要入宮早先便能入了,何故等到如此年紀,這其中是生了什麼變故?

見陸成萱正在思考,邢御便又斟酌道,“還有個消息,奴才不知道是否屬實,也就不知道該不該同小姐彙報。”

“你說說看吧。”陸成萱淡然。

“聽聞盛七小姐曾經是許過親事的,可對方是誰卻怎麼樣都打聽不出來,這麼多年過去了,也沒聽說過哪家上門提前,亦或者是哪家上門退親,七小姐便就這麼耽擱下來了。”

陸成萱眉心擰的更厲害了。

“知道了,這兩天你辛苦了,在沒有綉完之前你要幫忙清蓮一起看護着紅梅院。”

提起清蓮,邢御的臉上有幾抹不自然,陸成萱思慮盛明月的事情沒有瞧見。

“您放心吧小姐,邢御雖然不善言辭,但一定會盡心報效小姐的知遇之恩。”

要不是遇到了陸成萱,邢御在趙祗雲的面前不過是不入眼的門房罷了,還經常受欺負,備受冷眼,別人都覺得邢御是性格冰冷沉默寡言,實則這是將自己保護起來的一種很好的手段。

陸成萱腦海中一直在回想着邢御的話。

不管那門親事是否屬實,盛明月的身上怕是肯定有一些不為人知的故事和過往。

混沌的思緒逐漸變得清晰起來,陸成萱漆黑的眸子中閃爍着光亮,“我知道該怎麼綉了。”

“小姐您知道什麼了?”

清蓮也跟着上前湊着熱鬧。

“這是……桔梗。”陸成萱低垂着眸子,眼神落在最上端的那張麻紙上的花樣上,“也可以稱為桔梗花。”

清蓮疑惑的皺眉,“桔梗花?”

“這也能稱為花嗎?”

“奴婢記得這是一味藥材啊,年前俞姨娘院子里有個婆子咳得厲害,大夫刻意着人吩咐了要這一味桔梗,說是止咳祛痰平喘的作用。”

“對,但它同樣是花。”

桔梗花幾抹,多生長於溝畔荒草灘、山坡臨風處。

無寄無倚,形雖柔弱,卻不怕風雨,寒涼酷暑。

花葉疏離,有君子風度,花色紫中帶藍,藍中見紫,清心爽目,潤而含蓄,不亮卻麗,給人嫻靜、幽雅、淡泊、舒適的享受。

正好同符合邢御口中所打聽來的盛明月的形象。

花中處士,不慕繁華。

而且桔梗還有一種說法是,永恆真誠的愛……

隨後又選取了同樣低調內斂的幾種花樣。

陸成萱放下古籍,眸光凝重的開始按照盛明月的身量裁剪錦緞,清蓮在一旁靜悄悄的幫忙整理綉線,添燭添炭。

“小姐不先綉雲錦?”清蓮好奇。

陸成萱莞爾,“不了,雲錦太過貴重,我先綉其他的進入狀態之後再動手。”

時間過得匆忙,

原來,一個人的銳氣是與生俱來怎麼也磨滅不掉的,它只會因為生活的困難而隱匿,卻不是徹底消失,到了關鍵的時刻還會被激發出來,並且會比從前的感情更加強烈。

寧為玉碎,不為瓦全。

自始自終,寧綰都不曾改變過,哪怕她換了身份,換了容貌,骨子裡,留的還是那個寧折不彎的寧家大小姐的驕傲!

當年她心灰意冷一心赴死,到如今成為陸家庶女的三年蟄伏,寧綰始終是寧綰,骨子裡的好強。

陸成萱咬着牙,臉色蒼白,額頭上也冒着吸汗疼的厲害,卻倔強的推開了趙祗令。

好像一頭蓄勢待發的小獸,清澈如水的一雙眸子中涌動着恨意。

“趙大人說笑了,您位高權重,奴婢們對您來說,身份卑賤死不足惜,可在奴婢們的心中卻惺惺相惜,視為親姐妹,哪怕送了性命,我也絕對不會看着我妹妹被處死。”

陸成萱眼眶微紅,卻倔強的抬起頭不肯讓自己的淚意落下。

“趙大人諸事繁忙,恕不遠送。”

趙衹令深沉的眸子中閃現着怒意,死死的拉着陸成萱的手腕,聲音震怒,“你是當真不怕死?”

陸成萱瘦弱的身體險些被趙衹令拉扯下了地下,背上的傷口更被牽扯,疼的撕心裂肺。